舞台中央，江知舟、顾新然和林夕并排而站，等待宣判结果。
许是江知舟太过于特别，评委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转移开视线。
视线不够友好和慈爱，江知舟知道这次演砸了。
果然，一位女评委踌躇了一会儿，似在斟酌不伤害到她的语句，沉吟一会儿后，说：“姜……”
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参演的演员资料表，再抬头看向她：“姜心语是吧？”
不是我！刚演的所有戏都不是我！
此时此刻，江知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初次舞台，变成了如此糟糕的局面。
“是、是我。”江知舟赶忙应道。
“嗯。”女评委沉重地吟一声，开始点评，“首先，我非常欣赏你的努力和付出，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新生代演员的努力和潜力，非常值得表扬。但是……”
坏就坏在一个但是上！
“但是，你的表演还是不够有深入感和代入感，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表演有些空白，没有内容和层次感，很平，表情管理也不够好。就刚才你原本坐在角落里，埋头等待你的戏份，结果你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顾新然的位置。这种会让观众出戏的表演，会让观众感觉到不专业。”
这位女评委评完，又是下一个评委评了。
这次是一位男评委，在圈内地位挺高，曾经的视帝。
他的评价就委婉很多：“我觉得姜心语演得很细腻，对立的情绪也拉得非常开，最后那一下嘶吼……”说着搓了搓胳膊，“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知舟：“……”
这是在夸她演的好呢，还是批评她演的垃圾呢？
按照目前这形势，她相信是后者。
也是她太过特别和差，评委第一评完江知舟后，对顾新然的赞赏那叫一个欢。
对待两人的态度那叫一个天上和地下。
对顾新然一顿夸，夸完又夸林夕认真，夸她虽然表演不算惊艳，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但还不至于让人出戏和尴尬。
江知舟在旁边嘿嘿嘿地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虚心听讲呢，实则她是真心为顾新然高兴。
顾新然虽然今年大火，粉丝疯狂攒，也出道很多年了，但他对于这个圈子里讲，年纪不大，还是很年轻，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跟前辈学习的地方。
顾新然点点头，眉眼轻笑着，安静地听着他们指出问题。
末了，主持人终于出言说，到了观众投票时间。
就在江知舟坐等淘汰结局时，顾新然突然举起手来：“我想说一件事。”
主持人：“嗯？好，您先说。”并中断观众投票。
众人的目光瞬时落在他的身上，等待他的发言。
江知舟看向顾新然，轻皱了下眉头，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当然，综艺节目的套路，江知舟也是看多了。
这会儿出言，不是为了拉票就是为了煽情后再拉票。
以顾新然的性格，他不会做出煽情这一趴，那么就只剩下节目组交给他们的任务了。
上台之前，导演组好像确实来找过他。
导演组不会让他煽情吧？
江知舟敛去笑意，心中颇愤懑。
顾新然举起麦克风，目视前方，郑重说道：“在排练《春日恋》这部戏的时候，我、姜心语和林夕为一队，在这一段时间里，我看到我的队友们身上看到了努力。我觉得，姜心语并没有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演技一无是处。”
“？？”江知舟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没听错吧，顾新然在为她说话？
他继续说着：“当然，她的演技也没有让人拍手称快的地步。她确实很努力，今早过来，排练的时候，我看她好像比昨天更加入戏，效果也比昨天的更好，就问了她，才知道她昨晚自己钻研剧本到凌晨。我相信，这对于一个合作者来说，是幸运的。合作者勤奋、努力，虽然效果不达到最好，但起码她敬业、认真对待，这已经从中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此言一落，在场皆安静下来。
与其说顾新然为什么突然这么袒护姜心语，还不如说是，顾新然此言一出，到时候播出肯定会引起一番风浪。
他大红，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黑。
被爆出未婚妻“姜心语”就是一个大黑前的征兆。
只是没想到，至今，顾新然和“姜心语”都没有在社交媒体等平台公开声明过新闻的真假。
于是，在粉丝们的反黑、洗广场后，这件事的热度也就渐渐降下来了。
然而，顾新然公然在这个综艺平台说出这种话，无人不怀疑他跟“姜心语”也就是她的关系，是不是匪浅。
女评委对他的话还是很赞同，道：“你说的对。一部戏的成功不仅仅是靠一个演员，而是靠台前幕后上百人的努力，共同合作。这其中不乏有一些不那么敬业的合作者，相比不敬业，我也宁愿对方是‘笨‘一些的勤奋者，这类人很容易就能带起来。”
江知舟听得那叫一个心颤。
“顾新然！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江知舟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问。
顾新然慢慢扭过头来，看着她，嘴角弯起：“你喜欢吗？”
“喜欢个……”“屁”字差点蹦出来，江知舟生生忍住了，“喜欢个鬼，你这么说，到时候一播出，我们之间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又得炒绯闻。”
“这不正合你意？”
“……”她怔住，突然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他。
她现在有点看不懂他了。
两人目光相对，他眸色深邃沉静，她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更不懂他什么意思。
主持人的声音把江知舟的思绪给拉回来。
她移开视线，看向观众。
脑子里太乱了，像是有人用麻绳一捆一捆地绕着她，把她紧紧捆住。
原本，顾新然和“姜心语”的关系虽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顾新然非常厌恶跟“姜心语”炒绯闻，也对她没有好感，既然如此，为什么突然态度大转变，为她说话了呢？
难道是因为昨天，他犯胃病，而她冒雨出去给他买药，他感动得泪流满脸，于是今天就帮她说话？
这也不至于吧？
事出无常必有妖，顾新然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此时是观众投票环节。
要说，综艺节目就是综艺节目，一切的流程和走向都已经规定好的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票的水有这么大！
票数统计出来了——
顾新然第一，江知舟第二，而林夕……第三。
三人惊呆，面面相觑。
林夕看了一眼顾新然，眼神惊诧，转过头看向江知舟，变成了阴狠。
只不过她掩饰得很好，这一抹怨恨只在眼神闪过，很快，除了江知舟，没人能捕捉到。
按照节目规定，她这一期就被淘汰。
“很可惜，林夕在《演员之风》上的表演止步于此。但没关系，你的梦想和演艺之路不会止步于此。也很感谢林夕小姐为我们节目带来这么精彩的演出，你的努力不会被辜负，你的挚爱和信仰不会被抛弃，相信自己，一定会行！”主持人正在安慰林夕。
显然，林夕并不吃这一套。
她的眼里，倏地落下豆大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从主持人手中接过麦克风，抽噎的声才慢慢停下。
这场表演中，明明是林夕比江知舟好，可是，节目组却留下了“姜心语”。
而留下江知舟的原因，女评委给出了有些蹩脚的理由：“林夕的表演确实很棒，已经趋近成熟。这样的话有一点不好，就是这类演员的表演方式和模式会有一定的套路和固定，有些难以改变。同时，《演员之风》这档节目除了挑选惊艳的演技派，也同时需要挑选可以培养和调教的演员。相比之下，姜心语更像是一张白纸，我们所以在上面点点画画，她就能反衬出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
不得不佩服。
这话说的，表面赞扬了林夕，其实同时踩了她们两个人。
也是够犀利。
所有的东西已经成定局，林夕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简单地说了一段淘汰感想并告诫自己会更加努力后，就下台了。
此时，舞台上，只剩下顾新然和江知舟。
女评委问江知舟：“姜心语，有一点我非常好奇，也感到非常疑惑。”
当下，江知舟心头一颤。
“您说。”江知舟应道。
“实话说，在得知你要参加这档节目时，我有看过你的戏。”
江知舟眉头一挑。
啥意思？
看这语气，估计是不好的走向。
女评委继续说着：“我认为你的演戏还算不错，不会犯那些最基本的错误，更不会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你不算新人，你在这新生代女演员中，也算有一席之地，可今日看了你的表演，说实话，超过我的想象。”
“我……”江知舟突然结巴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白。”女评委神色严肃，“你不算是新人，怎么会突然间，像是不会演戏了呢？”
“……”
江知舟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不可能跟对方说：我不是姜心语，而是真正的江知舟。我跟真正的姜心语互换了身体，真正的姜心语灵魂跟我互换了。我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从来没有演过戏。曾经大学的专业也只是导戏，而且导戏也没啥经验，可以说，算是一个非常白的小白。
可这些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只会让人觉得，这都是为她这些年不思进取、演技退步而找的借口。
“嗯？怎么不回答？”女评委盯着她。
她眼睛余光可以看到，顾新然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他也在期待她的回答。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灯光从她头顶落下，投射下一个小圆形的阴影。
那像是一个黑暗的困顿之兽，她挣扎不开，只能任其拖拽，等待时机，一跃而出，期待重生。
确实，她的表演完全不像是一个这几年仍然红的流量小花的实力。
江知舟沉吟了几声，逐渐逼红了眼眶。
她抬起麦克风，最终说道——
“其实。”
众人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解释。
“我……”她顿住，“摔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