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对这个叫做周振邦的名字印象如此深刻,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当年周振邦卷入了一件大案之中。
那天是端午节,天气已经变得有些炎热了,好多居民都赤裸着上身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品尝着本地人最爱的自酿黄酒,吃着卤菜,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宁静,没有什么不同。
忽然,闪电般的,一震剧烈的震动从地面传来,许多人还以为是地震,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远处的山洼处,飘起了一朵蘑菇形状的云彩。
有趣的是,这件案子最开始并没有查清楚真相,亦或是真相并不为人所知,甚至被当场安全生产的反面教材,罗霄作为当时的语文课代表,还应景写过一篇关于生产安全的警示作文。
调查的结果,对外宣称的就是:附近的仓库存储的炸药由于保管不当而爆炸,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没错,最开始的定义是事故,而不是案件。
而渐渐的,留言开始传了出来,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有的说是村民和当地的流氓地痞之间发生了矛盾,然后引燃了炸药,有的说是有外来的村民偷偷炸山开矿,操作不慎。
罗霄的记忆中,有那么两年,父亲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从开朗外向,变得不怎么爱说话,而且会经常离家好几天,母亲和自己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这次爆炸的真相,罗霄现在也不能说完全了解,但是从当年父亲的调查资料上,多多少时候有些端倪,
发生这件案子的晏家河地处当年H市唯一的大型船码头北面,是一些跑船的纤夫和苦力的聚集地,这部分人和一些行商,脚力,这种四海游荡的人一起,数百年来,他们在这里住了下来,安居乐业。
邻村又完全不同了,邻村的历史据说最远要涉及到太平天国的那段历史,一个将军带着残兵败将,躲避清兵回到自己远离京都的故乡,终于安顿了下来,男耕女织,远离战乱。
一边是泥腿子,一边是破落的将军,一边是本地人,一边是外地人,两个村向来就不合。而周振邦,就在这种背景下出生在晏家河村里。
很多年后,当罗霄已经经历过一切,再回头想到这一切的开始,也会想到这件事,发生在周振邦,或者说,周廖生,又或者说,周彦生,胡本发,这个用无数身份活着的人,他身上的一些事情,并非是没有缘由的。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前是,现在还是。
两个村子的人虽然颇有积怨,但明面上也还算过得去,最多也就是张家的臭小子打了李家的李二麻子,然后李家的李二麻子叫了胡三瓜子又打了回去,而且巧就巧才两个村的人虽不同源,但却同姓,祖姓都是周姓,这两个村共同出资,准备修建一座水库,人力嘛,则是一个村出一半,也就是既有来自晏家河村的,也有来自将军村的。
周振邦和普通村民不同,他读过大学,有一些文化,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留在发达城市,而是灰溜溜的回到了晏家河村,不过在村里他是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和村里最水灵的妹子眉来眼去,就连俊俏的小寡妇也往他家跑的最勤。
炸山开湖的设计和施工,就交给了周振邦,而将军村这边的负责人则是周大龙,这个人在本地很有些手段,年纪轻轻,将军村却没几个不听他的话的。
而这次爆炸,当时的报道并没有生还者,周振邦也好,周大龙也好,都在死者的名单中。
“为什么要隐姓埋名?”罗霄问道。
周廖生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显得很滑稽,他看着罗霄:“你果真不知道么?”
罗霄显得很无奈,他摊了摊手道:“真的不知道。”
“看来你的道行还是太浅。”周廖生往床上一靠,一脸放松的表情道,“不如你的老爸。”他这样评价道。
“你跟我在这打的什么哑谜?”罗霄冷冷道,“我现在查这些,固然是为了破案,不过你就不害怕阎王来找你的麻烦?”
“呵呵,活到我这个年龄,还能怕什么?我最害怕的是过去的一些无聊的事情找上我。就像现在这样。”周廖生满不在乎道,“这个事情,呵呵,不过是一次借势而已。”
“借势?”
周廖生点点头,“要让我打入周大龙那帮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我先死了,或者说成为周大龙的生死之交,所谓生死之交,自然是经历过生死的。所以你现在明白那次爆炸案的真相了么?”
罗霄紧锁眉头,周廖生的话说的影影绰绰,可他还是听出一丝诡异的味道,“你的意思是,那次爆炸案根本就不存在?”
周廖生一声冷笑,“自作聪明!不存在那些被炸死的村民是怎么回事?就算你老爹办案的手法太过于铁血,他未必有这个胆子去制造一起爆炸案,我真的很怀疑你们的父子关系。”
罗霄的脸微微一红。
“那次爆炸是自然存在的,我说过借势,不是造势,”周廖生思索了一下,又道:“那次意外是的确发生了,但我其实并不在现场,周大龙和被炸死的那几个人也并不是普通的村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罗霄十分震惊,但周廖生的话却又非常符合逻辑,为什么那次爆炸案所有的档案里都没有详细记载,为什么只是作为安全事故。
“周大龙和将军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周廖生淡淡道,“你也算H市的本地人,将军村的位置,算是与世隔绝吧,只不过后来八十年达挖通了村口的那座大山之后,才慢慢有人去过那里,在此之前……他们是什么人?”
“这……我也了解过一些,不过据闻那是清朝太平天国逃来了一群起义军而已,躲避在深山中,是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与世隔绝,即便是抗日战争时期都没有露面。”
周廖生带着讽刺的表情看着他,“然而你就相信了么?哈哈,罗霄啊,看来你的父亲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情是明智的,因为你愚蠢到了没有自己的头脑的而盲信的地步。”
罗霄脸一红,周廖生继续道:“太平天国的战败将领?与世隔绝?哈哈哈,与世隔绝是没错了,但真的是因为战败么?将军村有个极大的秘密,你们在乎的东西,在这个秘密之下,根本不值一提。而那次爆炸,根本也不是什么意外,那是罗诸葛为了杀掉周大龙做的局而已。”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而当时的我,不过是你父亲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又摇了摇头,道:“罢了,这本身跟案子也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