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看看手机，笑道：“我说怎么样没用，我们去问下董少军吧。”
但他又回头对许安然道，“你查一下李兆南最近的手机通话记录，要详细一些的，我要知道每个号码对应的身份证，姓名。”
H市医院的特护病房内，躺着一个健壮的男子，不过现在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这是大出血之后的正常反应，但和其他病人不同，他的眉宇间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洒脱和淡定，这是以个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身上所有的特质。
十几年前，他跟着那些地下势力的人混社会的时候，才十八岁，十八岁，那是一个热血而冲动的年龄，但每次发生帮派之间的火拼，董少军都显得特别镇定，在一群人挥舞着棍棒和钢刀厮杀的时候，他都能找到那个锁在后面，年纪稍大一点的老大，混战的时候，偷偷接近然后一击制敌，其他的那些小流氓，也就作鸟兽散壮了，这也让他知道了一个道理，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需要冷静的时候。
后来九十年代初期，全国开始了严打，那些坏事做绝的兄弟们没有剩下一个，都被拉上刑场，而他却没有，不因为别的，董少军从不会参与到那些事情当中，不是因为他道德上有多么高尚，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总有被人翻出来的那一天。进入五月底，是H市的梅雨季节，下过接连几天的大雨之后，突然迎来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整个H市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虽然静坐着，身上也全是汗。
赵司办公室的那台空调盖上了厚厚的布，似乎全年就没开过，罗霄进来的时候，赵司的手上拿着一本《法制生活》，这样的杂志，除了机关单位强制订阅，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他看了看额头上满是细汗的罗霄，慢悠悠喝了一口热茶。
“要去审问董少军？”赵司皱了皱他那两条蚯蚓般的眉毛，深深的抬头纹如同岩石上的纵横，“干嘛要征求我的意见？你去就是了。”
“董少军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惊动您老人家亲自报案？”罗霄笑嘻嘻的反问道。
“你小子阴阳怪气。”赵司看了一眼罗霄道，“他以前算是我的线人，仅此而已，那天他打电话过来，有点让我帮忙的意思，说是怕下面的人不会做事。”
“您不觉得这有些奇怪么？他直接报警，龙蟠湖当地的警局出动不是应该更快一些？我们市局过去要两个多小时，而当时案发现场有激烈的肢体冲突，董少军自己受了重伤，生命也是岌岌可危，两个多小时，事态很有可能会无法控制。”
“奇怪什么？他们这种混社会的人，法律意识很淡薄，总觉得找个领导什么时候都能方便一些。”赵司放下手中的杂志，又道：“你放心大胆的查。”
罗霄没有说话。
赵司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虽然这样想，有些人，可不一定也是这样想，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随便动手抓人。”他又悠闲的喝了口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邵绮丽那个案子，是当事人不再追溯，另外你也拿不出什么非常强力的证据，而且还有人投案，证据还很充分。”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罗霄，又道：“打蛇，要打七寸，明白不？”
H市医院。
“不顺便去找找你的女朋友？”白芷兰笑着问罗霄。
罗霄一囧，“现在是上班时间。”他看了看白芷兰，道：“你很关心我的私生活啊？”
“女人生来都是有些八卦的，我也不例外。”白芷兰大方的一笑，推开了特护病房的门。
“李兆南他疯了。”护士把董少军扶着坐了起来，看到罗霄和白芷兰，他说出的第一句话。“那天午饭的时候，那个读书人疯疯癫癫的跑过来念了一串英文，大概是有仇必报的意思吧，我就觉得有麻烦，就把那个读书人支开了。”
“你认识那个读书人么？”
董少军点点头，“姓孙吧？”
“他也是你的客户么？”罗霄看了董少军一眼，“不是不是VIP？”
董少军摇了摇头道：“VIP？我不清楚。”
“应该不是？你是度假村的老板，你不知道孙本学是不是VIP？”
董少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个，只要是消费上了拾万，都可以成为VIP的，以我们度假山庄的消费水平，拾万也用不到多少天，所以这个VIP名单比你们想象的要长很多……”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孙本学，可能不是吧？看他的样子，不太像……”
他这句不太像不知道是指什么，是孙本学太穷，花不起这拾万？可孙本学开的确是三百多万的玛莎拉蒂，或是孙本学看样子不像愿意在度假村花这么多钱的主儿？罗霄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让董少军继续说了下去。
“吃饭之后，其他的人都去泡温泉了，但是孙教授强调自己不会游泳，怕水，便没去，他提出要坐船游湖，我一想，这正好是个机会，缓解一下两个人的矛盾，于是就叫了一条船，然后陪着他游湖，在游湖的时候，孙本学跟我抱怨了半天，说李兆南是个花花公子什么的，骗了他老婆，我就奇怪，又问了问，孙本学这才说起来，说李兆南的老婆是自己的前女友。”
罗霄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李兆南的老婆是谁吧？”
董少军一愣，点头道：“梅岩舟啊，这谁不知道啊，梅家的独生女，娱乐新闻漫天都是。”
“那你知道李兆南是和梅岩舟一起在澳大利亚旅游的时候，梅岩舟心脏病发作去世的么？”
董少军很自然的回应道：“我不知道真假，不好多说。”
“那你觉得孙本学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呢。”
董少军干笑了一笑，又道，“孙本学没说，什么呀，就说李兆南是个花花公子，专门骗女人钱什么的，你要说真假吧，这我也不好说，不过，李兆南每次到我们山庄来玩，总是要带女孩子，这我是很清楚的。”
“接着说吧。”
“后来？我跟孙本学来到岸边的时候，孙本学说自己要去上个厕所，让我回去先招呼客人，等我一回头，就听服务员告诉我，李兆南拿了一把刀冲到码头去了，我这才知道不好，孙本学之前把我支开，估计是给李兆南打电话了，等我再跑到湖边上，正好看到李兆南跟孙本学两个人推推囔囔的，孙本学毕竟身材要矮一些，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李兆南给耸到湖里去了，孙本学又不会游泳，沉到湖里就看不见人影子了。”
“当时李兆南看到你了么？”
董少军点点头，“就是看到了嘛，他一个人走下船来，我就劝他报警，说找到人了，我找下关系，应该没事，他就阴沉着脸问我是不是报警了，我说没，他二话不说就是一刀子过来。”
董少军的脸上出现一丝狠厉，又带着一些轻蔑道：“这种公子哥儿，哪里懂用刀，我反手就把他压在地上，但他还不罢休，要拿刀扎我的背，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刀夺了过来，一刀过去，这小子就死了。”
他讨好的看了罗霄一眼道：“警官，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罗霄沉默了一会，道：“所以你就给赵司打电话，让他派人来处理这件事？”
董少军点点头道，“没办法呀，当地派出所的那个警察跟我有过节，出了这个事，他还不往死里整我？”
罗霄知道他口中那个派出所的警察说的就是徐秀林，他让白芷兰记录下了董少军的口供，又让他按下了手印，两个人便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