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终于在刹那间迸射出一道寒光,用那珠圆玉润略显富态的手拿起茶杯,随后起身,缓步走到云洛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费劲抬头的云洛,眼看着就要将那滚烫的茶水浇在云洛的脑袋上。
老祖宗却是突然哎呀一声,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泼了她自己一身,疼得她扯着老嗓子尖叫。
云洛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看见了侧窗外头看热闹的黑影,黑影朝她轻轻挥了挥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方才就是黑影拿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小石子打在了老祖宗的小腿上。
哪怕是再小的石子,在黑影的手中都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这威力也可大可小,就看怎么用了。
老祖宗滑倒在地上,整条腿都在发疼,那热腾腾的茶水隔着衣服也将她肚子上的皮肤烫了个遍。
一时间厅堂上混乱无比。
方嬷嬷叫喊着,“去!去叫郎中啊!愣着干什么!”
而在这样的危难之际,老祖宗却还是不忘处置云洛,“把这个小畜生给我发卖了出去!卖去青楼!卖去勾栏瓦舍!”
云洛就这样被压着走了,黑影一路追了出去,时机一到就将那四个大汉解决了个干净。
“你现下打算怎么办?”黑影为她解绑,看着那被绳子勒的通红的纤细小手腕,他攥紧了腰间的佩刀。
云洛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一面四处看着,一面回答道:“我自然是要去找她的。”
“我与你一起去。”黑影立即道,“但在此之前我要去放消息,等傍晚的时候就算我们没找到少夫人,也能知道一些线索。”
云洛点点头。
她不知道顾枫和黑影到底有什么势力,只是在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顾枫的确是个能人,总是能将人操控在鼓掌之中玩弄;而黑影也的确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但她不害怕,在她看来,顾枫和黑影是什么人都不要紧,只要一心向着小姐,这些都好说。
在顾府的这五年,让她知道了从前自己与小姐一直坚持的正道,不过是盛世之下的谎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善恶,善与恶可以互相渗透,善良之人可以在一念之间成魔,而罪大恶极的人却也可以成为那个救世的伟人。
但就在二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处时,黑影突然一怔,抬头看去,便看见一张铁制的罗网从头顶飞速落下。
黑影下意识伸手一推,自己也顺带一滚,那罗网终于扑了个空。
云洛已呈防御姿态,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一会儿,只听得数声细微而又轻盈的脚步声沙沙响起,转眼间这个小胡同里便站满了人。
这些人清一色的麻布衣裳,都用了黑色的布子蒙面,有些人从墙那边爬上来,还有的从胡同里的屋子走出来。
黑影脸色阴沉,面具下,他那双眼睛杀气腾腾,他唰的一声抽出佩刀,“就这几个人,还不够爷塞牙缝的。”
他正准备动手,云洛却拽住了他的胳膊,“等等!”
黑影心中疑惑,却是停了手,左手紧握着刀。
“家主召请,速回!”为首的男子站立在一面高墙之上,亦是蒙着面看不清脸。
云洛惊了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黑影向来最讨厌这些装腔作势之人,见着云洛的模样以为她被谁所威胁,一时心中气愤,也不顾云洛的阻拦,拔刀便朝着为首的蒙面男子砍去,气势凌厉,不可阻挡!
蒙面男子不慌不忙,微微闪身便夺过这一击,却在彼此交汇距离只差毫厘之时,眼中有异样的神色闪过。
黑影方才那一砍不过是试探,见他躲了过去,身形轻盈反应迅速,便也对他有了几分了解。
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
但黑影向来就不知怕这个字,除了深不可测的顾枫,任谁来他眼前,他都能以死相博。
只见黑影再次蓄势,以破竹之势猛地朝那蒙面男子刺去,蒙面男子脚尖轻轻点地便蹿起几丈跃与空中,黑影紧随其后,那锋利的刀刃眼看就要砍到蒙面男子的肩上,逼得蒙面男子不得不拔剑。
一阵刀剑的铮鸣声响起,蒙面男子拔剑而起,将剑横于胸前,他的剑与黑影的刀在猛烈的碰撞下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只是接下这一刀,他的手臂就感觉到阵阵酸麻。
蒙面男子不敢轻敌,立即一掌撑地,飞身而起,拉开一些距离,但黑影迅速反应过来,跟了上去,飞起一脚欲要将他踹飞出去,蒙面男子急急一闪,顺势将手中的剑倒转至左手,朝着黑影的脖子逼去!黑影心里暗骂一声,却也在此刻抓住了他的破绽,虚晃一招,伸出拳头狠狠地揍在蒙面男子的肚子上。
蒙面男子吃了暗亏,这时才明白过来,这厮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便立即不再发出攻势,而是将自己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黑影力道奇大无比,加之招式凌厉动作迅捷,每一次进攻都带着十足的侵略感,蒙面男子却只守不攻,先前他挨了一拳,现下倒是学聪明了。
黑影看似是占了上风,可稍微懂些门道的人也可以看得出来,黑影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他的防守。方才给了他一拳也叫他明白过来,既然无法与他硬碰硬,那就死守。这蒙面男子就如地洞里长大的耗子精,左躲右闪就是不出招。
这世上甚少有人能够在黑影的强攻之下走过十招,就算是死守也不会超过十招。这小子看似蠢笨强攻不会,却甚为聪明,懂得扬长避短以退为进拖得黑影怎么都下不了手。
黑影心想,这小子大约与他一样——同在天字榜!
“黑影住手!”
正在二人酣战之时,云洛突然出声制止。
黑影拧眉,颇为不甘心地收了手,几步飞回了云洛身边,“你叫我收手干什么?我能杀了他的。”
蒙面男子在此时调整气息,也缓步走过来,虽然他没占到便宜,气势却绝不弱于黑影。
云洛不理会黑影,径直对蒙面男子抱拳作揖,道:“我会跟你们走,放了他。”
黑影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不用你顾及,他若威胁你,你一句话我就能把他给杀了!云洛!”
云洛仍旧不理会他,而是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对着蒙面男子的方向微微颔首。
“你也太不懂规矩了。”蒙面男子开了口,声音冷得像阴间刮来的风,“与这等人屠之辈厮混在一起,家主若是知道,必然会重责于你。”
“若非是这等人屠之辈,我与小姐早已死过千百回了,想来韩大哥与家主或许还不及他呢。”云洛没有动,从嘴里吐出的话却已站明了立场。
蒙面男子凝视着云洛,他神色微动,将剑归鞘,利落的一声响。
“罢了,随我走吧。”
云洛终于放下双手,这才转身对黑影小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帮我找到小姐,拜托了!”
黑影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眉头紧锁,双手攥成了拳头。
不等傍晚时分,青面就已传来消息,昨夜,少夫人被一匹老马带会城中,但中途却被一名女子连人带马一起带走,去了医馆。
黑影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立即动身去了一趟无量医馆,亲眼看见少夫人后,便回了顾枫的身边,只等着顾枫醒来跟他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