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南无衣正在无量医馆柳芷静的房间中躺着。
她的伤口已被处理包扎好,现下静静地睡着,柳芷静在房外煎药,已是深夜,她一面用扇子控火,一面蹲坐在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南无衣本是被顾峥的那匹马带出了林子,也是要回顾家的,但刚要进京城时被出城采药回来的柳芷静发现,见她伤得重又是独自一人,便立即将她带回了医馆。
说来也是巧,她扶着南无衣回到医馆时,小药童正好不在医馆中,只有个戴着麻布帷帽穿着极为朴素的女刀客在医馆。
这女刀客与柳芷静是老熟人了,二话不说便开始帮着柳芷静照顾南无衣。
南无衣伤得极重,但也很幸运,那箭若再偏上一分,她怕是早就命归西天了。再若是柳芷静没有出城采药,便也不会遇见伤得如此重的南无衣,到时候南无衣会被带去哪里呢?
柳芷静想着这个问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南无衣,她眉头紧锁,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她或许在做梦,时不时地呢喃着听不清的呓语。
柳芷静起身去,半跪在榻前,拿起绢帕来为她擦汗,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好叫她睡的安稳些。
南无衣昏迷了两日,柳芷静知道她是顾府的三少夫人,此次受伤又不知道缘由,顾府那龙潭虎穴之地柳芷静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送回去,便观察着外头的风吹草动。
但一连两日来,顾府也没有要找人的意思,柳芷静亲自去顾府探了消息,却是连云洛都见不着,那看门的小厮只说三少夫人病了不宜见客。问三少爷,也说三少爷病了不宜见客。
说谎!
柳芷静气得跳脚,回到医馆便拿着斧子劈了一堆柴。
她什么头绪都没有,也不能自己一个劲儿瞎想,边祈祷着南无衣快点醒来。
第三日傍晚,医馆就要歇业时,那日戴着帷帽的女刀客又来了,这次与上次不同,她的腰边配了三柄不同模样不同长度的横刀,手中拿着长三十余寸造型怪异的斩马刀,她仍旧蒙着面,破布麻衣的一角染了鲜血,就连抓着刀的手也有些许鲜红在其上。
按道理说斩马刀隶属于陌刀的一种,是皇家禁卫或军队才可用的,换句话说,是战场上才能用得到的冷兵器。
可仔细看去,她虽衣衫褴褛,可腰上那三柄横刀却散发着不凡之气,剑鞘上皆是雕刻着三种不同的花纹,因为刀主人常年使用,刀鞘上的花纹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最奇的是她手中拿着的斩马刀,说是斩马刀,刀刃却比斩马刀要更长,说是加长的刀也不为过。通体裹着黑色的破布,看不见刀鞘亦看不见刀柄,但却没人敢好奇那柄刀是什么模样的。那四把刀光是浅浅地看上一眼,便觉得通体生寒,四把刀就像四个恶鬼,远远地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人们都说刀如其人,刀上的杀气绝非一日能练成,也并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养出来的,而是刀的主人长久以来的佩戴养护,以人血祭刀,才能养出绝世好刀。
刀也是有灵性的,一个刀客只能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刀里,这才能做到心无旁骛不发慈悲。
有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的便是那些飘摇在江湖上的侠士了。
柳芷静对刀客身上的刀不感兴趣,她一眼就看见了刀客手上的伤,眸光暗了暗,她拉住刀客的手叫她坐下,她打开药箱唤着刀客的名字:“逐月,这伤可莫要让你母亲看见,否则过于忧思,她的病又好不了。”
风逐月沉默地点了点头,由着柳芷静为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柳芷静看着她帷帽之下隐隐有些复杂的脸色,将心里的计较说了出来,“我这儿有个活计,你若接了,你母亲可以被安排到你仇家找不到的地方,你也可以轻轻松松地过活。”
风逐月疑惑地看着她,眼中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消失不见,她将手抽了回来,道:“柳姑娘是个好人,好人一旦踏入这江湖里,就注定是死路一条。所以还请柳姑娘不要为我操心,也不要被人给骗了。”
“我不是为你操心。”柳芷静看着她,一脸担忧,“我是为你母亲操心,你是从你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她难道就真的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吗?她那病本就难治,是你父亲去世后忧心忧虑积劳成疾所致,有一半是身子原因,还有一半是心病。”
“你母亲的病,要用的药材不说多珍贵,也是有些稀有的,我这儿有钱的时候还好,可以拿最好的药材为你母亲治病,我这儿现下也没什么钱了,全靠着那位来接济,也不敢用好的药材,还有许多病人要照顾。就算是为了你母亲的病,为了你母亲能安心,你也要考虑一下吧?”柳芷静劝说道。
风逐月是个异常坚定的人,与她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刀枪不入手法狠辣老练的怪物,不过才二十三岁,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但她唯一的软肋,就是母亲,因此也有不少无品无德急功近利之人绑架母亲对她不利,意欲逼她出来决斗斗个你死我活再分个胜负出来。
风逐月知道,这些只能怪自己。
“我再想想。”她沉默了半晌,只给出了四个字。
“好,你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我随时都等着你。”柳芷静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风逐月拿着几服药走了,柳芷静起身往后院去看南无衣的状况,这几日有所好转,但仍然不容乐观,因为柳芷静发现,上回她在自己这儿养伤的时候,自己用了些用于让她安睡的香,她非但没有按照计划睡一段时间,反而醒的更早。
再结合上一回她自己所说的,徐氏喂她喝了许多时日有毒的汤药,她也没有什么大事,不仅如此,身子还一直维持在那个状态,不起不伏没有丝毫变动。底子薄,却没有透支,就好像已经到最坏的程度了,不会再坏了。
若是正常人的身体,会因为吃的东西,生过的病,身体五脏会有不同程度的损耗,但她却没有,不见半分损耗,也不见得有多好,就一直一直维持在静止的状态。
唯有这次受伤,她才真正像个正常人那般面临了濒死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