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普通的纨绔。”于竟对于顾枫的刻薄没有半点不适,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走吧,阿兰竺,这儿我是没心思吃了,换一家。”
被称为阿兰竺的西域公子瞬时就炸了毛,“阿兰竺也是你能叫的么!只有我师父和父皇母妃才可以叫我阿兰竺!我师父可给我起了个响亮的中原名字,叫陆七!陆七!”
“陆姓随你师父,你又是七月初七生的,如此随意的名字哪里响亮了。”于竟几乎从不与人开玩笑,可见与这位阿兰竺的关系匪浅。
陆七哼了一声,似是懒得与他贫嘴了,出了天香小楼就被这繁华的京城给转移了注意力,活脱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没心肝的破孩子。
“你偷跑出来,若被你父皇知道可又要关禁闭了。”于竟跟在陆七的身后为他掏腰包。
陆七满意地抓着数十根糖葫芦,没心没肺道:“关就关呗,反正本王子都出来了,本王子就不信他老人家肯费这个心思把我抓回去。”
“你那几位哥哥呢?他们可非常愿意费这个心思,这下你出逃,他们就师出有名打着抓你回国的幌子先灭你的口。”于竟瞧他满嘴糖渍的模样,从怀中摸出一块藏色方帕递给他。
陆七哼了声,毫不客气地接过方帕胡乱在嘴上一通乱抹,“近几年谁都看得出父皇渐老,哥哥们争得太凶,后妃在宫中也不消停,若非母妃受欺负我也绝不会掺和到夺位这件事里去。”
公然将夺位挂在嘴上的,也只有这位开放的西域人了。
于竟对此见怪不怪,拿回了方帕重新塞回怀里,“你是后起之秀,看似最没权没势,能在半年之载就能压过他们的风头,你此行北代,恐怕更是凶险。不如早早回去,你母妃也好有个照应。”
陆七没有说话,依旧啃着糖葫芦。
于竟看他一眼,“再者你是别国王子,未经皇帝亲昭就擅自入京,你的哥哥们又对你虎视眈眈,若在北代出了事,对北代与波斯两国交好没有任何益处可言,被皇上知道,我也是要被问罪的。”
“阿竟。”陆七忽然顿住了脚步,举着糖葫芦的双手颓然落下,一脸漠然地看着繁华的街市,“你别劝我了。”
“为何?”
“我母妃死了。”
于竟的心猛然一堕,双脚就被缠住似的无法挪动,他看向陆七落寞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母妃死了,何等熟悉的字眼。
于竟的心脏宛如被刀绞一般,是啊,他的母妃也死了,如今阿兰竺的母妃也死了。
他们都成了没有娘的野草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与你说了也无妨。”陆七继续扬起嘴角的笑容,甜滋滋地吃着糖葫芦,“父王凭着我师父的术法还能多活几年,师父便叫我出来历练历练,好回去做那波斯国的国王啊。我自打记事后,母妃便叫我少惹事端藏起锋芒来,我一心只想母妃康健,便也做好了混吃等死的打算,哪成想……”
“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不懂诗词又喜欢吟诗的西域王子歪了歪头,努力地想着,随后眼睛一亮,“啊,想起来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位从西域来的王子转身朝着于竟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这波斯国的国王,本王子是要定了!”
于竟看着眼前尊贵的王子殿下,恍然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日子,他那时还是质子,阿兰竺的母妃仍然健在时,他便时常偷跑出去游玩,有一回碰见了在皇宫里被囚禁的自己。
他那活泼好动的性子让他像是那皇宫里唯一的活物,一来二去,二人便成了好友。
于竟觉得阿兰竺好似变了什么,看着他的笑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何其惨烈。
“阿兰竺,回吧,夜深了。”于竟拍拍他的肩,重新拿出方帕为他仔细擦拭着手上的糖渍。
陆七笑吟吟地应声。
天香小楼内,南无衣看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胃口大开,一连吃了好几个鸡腿。
南无衣吃得满嘴满手的油渍,她用牙咬着私下一块鸡肉,抬眼看见顾枫优雅地夹菜,小口吃饭,细嚼慢咽,不出一点声响,她感觉自己才像个男的。
遂敛了敛狼吞虎咽的姿态,扒了几口饭,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抚着肚子躺在榻上,“真饱啊。”
复又想到什么,翻了个身趴着看着顾枫,说道:“夫君,你怎么看方才那位西域公子?”
不一会儿,顾枫也吃完了,起身来坐到她的身边,抽出帕子来将她嘴角的油渍擦拭干净,这才缓缓道:“波斯国皇室的失败产物。”
“嚯,竟是个王子?”南无衣笑眯眯地将手伸过去,示意让他继续擦,顾枫敛眸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擦拭。
“西域诸国风土人情大同小异,其皇室都会佩戴区别于普通百姓的饰物,女子在手脚饰品和头饰,男子只在腰饰。”
顾枫一面解释,一面擦干净南无衣的猪爪子,她便顺势将他当作靠枕倚在他的怀中,舒服地蹭了蹭。
南无衣伸出纤细细嫩的手抚向他的脸庞,奇怪道:“往年西域诸国只在年头时来京,为进贡为求亲。可现下才六月,那王子来京作甚?近日来倒也没有听说波斯国会派遣王子前来议事的消息。”
顾枫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信手揽住她柔软的腰枝,在她的发隙间轻轻蹭了蹭,声音沙哑缱绻:“娘子在为夫怀里还想着西域来的小白脸?”
南无衣抿唇一笑,眸光潋滟,对着他的胸脯轻轻一拍,“你扯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于首尊那样正经严肃的人,竟会有这样轻浮的朋友。”
顾枫不屑地轻哼一声,吻过她的眉眼,低声道:“于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是,除了夫君以外,这天下男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南无衣舔了舔唇角,眼眸微动,纤长的眼睫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勾得人一阵心痒痒。
“说起来,夫君你方才去哪儿了?”南无衣看见他频繁滚动的喉结,满意地勾起笑容,纤纤小手隔着衣裳的薄纱来回在他的脖颈游走,“你若不说,我便扒了你的衣裳叫你光着屁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