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于竟押进了通天府，徐氏本是慌乱，虽不是她的儿子，但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押进通天府，皇上必然也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无论顾祁昇做了什么事情定了什么罪，顾府定然是要跟着受罪的。
她便想将于竟留下来说一番好话，再不济，问出些好歹来也是可以的，却被顾真真及时制止。
顾真真挽着徐氏的手回到屋内，四下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关起门来说话。
“阿娘勿怪，三哥哥手眼通天，想必顾府内部也早已被渗透。咱们所言所行或许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一定要小心，万不能被抓住尾巴再让他有法子对付我们。”顾真真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徐氏深以为然，点点头。
“说起方才，阿娘没看见除了二哥之外，于首尊还押了一群江湖人么？”顾真真不慌不乱，理智分析道，“江湖势力各大门派自祖皇帝高元君开国以来如雨后竹笋一般接连冒出来，到了皇上这一代，已然五百年有余，虽仍然开明，但若皇上真的不在乎这些江湖势力，又为何会重用通天府？”
徐氏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她虽是饱读诗书，却不甚关心这些事情。徐家人教她的，更只有如何嫁得一个好郎君，以及如何管理内宅的事情。
她神色不安地看向顾真真，“照这样说，老二岂非要被问罪？那……按照当朝律法，咱们岂不是要被……被……”
徐氏没敢说出那句话，她勉强镇定下来，内心充满了不安，她一面搅弄着帕子，想喝点茶水来定定神，可手却在发抖，茶水洒了一身。
“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顾真真目不斜视，目光灼灼地盯着庭院中的花草，“如若我猜得不错，便是三哥铁了心的要将二哥给弄死，他不在乎顾家，更不在乎阿娘阿爹，只在乎那个劳什子南依梧！真正要顾府亡的，是三哥啊！”
顾真真的话又给徐氏补了一刀，她颤声道：“此事可有依据？”
“我多方打听之下，得知前段时日通天府来了四名击鼓投案的女子，这四名女子就是三哥派去杀我的人！她们自然不会对付三哥，那么会是谁呢？对二哥不利的老鸨已死，紧接着又来了这四人，便是三哥指使她们要将刺杀我的罪名连同着持玉林二哥绞杀三哥的罪名一同坐实了！”
顾真真这段时间没闲着，自她回来之后便四处网罗消息，这才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徐氏听着，不由得满心生寒，竟觉得自己多年抚养的孩子变得如此陌生，“枫儿真是好算计，刺杀你是他做的，刺杀他是祁昇做的，这多条罪名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顺理成章地将罪名都扣实在祁昇的头上。”
“没错，正是如此。”顾真真拧眉正色道，“三哥料定我不会找于首尊袒露实情，所以无论他张狂肆意到什么程度，咱们顾府也只有咽下这委屈的份儿。”
“如此一来，咱们岂非走投无路了？”徐氏不由得绝望道。
顾真真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至于，三哥动作这样大，于首尊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也不可能是非不分直接给二哥定罪。二哥固然有欺瞒的事情，但于首尊的职责却是为皇上扫除异己清理门户，我猜想，三哥在他眼中才是一条大鱼。”
“要抓三哥可不容易，于首尊是个机智过人的能人，办案多年经验丰富武功高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三哥。现如今二哥被三哥算计，势同水火，于首尊应当会在这二人之间做出选择，或许会跟二哥合作揪出三哥这只老狐狸也未可知。”
徐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明明在出京之前还是那灿烂懵懂的模样，虽然脾气坏了点，但终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在经历那生死一劫之后，整个人性子大变，沉稳内敛，心细如发之余，将顾府所发生的一切都洞察得清清楚楚。
小女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难辞其咎，只觉心酸。
徐氏刚想握住顾真真的手说几句体己话，顾真真却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冷冷道：“阿娘，现在不是悲春伤秋之际，内外局势不妙，即便皇上未曾发话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二哥在京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被抓，再加上从前发生的那些事的流言蜚语，对顾府是百害而无一利。”
“伴君如伴虎，阿娘可还记得当今圣上是如何坐到这位置的？”顾真真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徐氏是个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妇女，她转着脑袋里陌生的回路迟钝了好一会儿，眸中的恐惧一览无余。
她刚想说什么，顾真真却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边，“阿娘心里知道就好，圣心难测，往后就算阿爹不犯错，在皇上眼中也会逐渐失去做丞相的资格。”
“那……那这可如何是好！”徐氏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但是皇上从未发话，让她逐渐起了侥幸心理。
顾真真这话算是给她当头一棒，那等谋朝篡位之辈的皇上，眼睛里怎么可能容的了沙子？
顾真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紧张，轻声道：“女儿自有良策应对，不但能保顾府平安无虞，还能将这荣华富贵也都保下来。”
徐氏大惊，她怎么看都已是死路一条，自己这不足十六岁的女儿竟有如此妙计？
顾真真继续道：“就等阿爹回来与他商谈了，看他能不能低得下头去。”
这边于竟将顾祁昇押入通天府后亲自审问，四十七般酷刑让他尝了十余种，刑房内回荡着顾祁昇的惨叫哀嚎声。
于竟连审三天没合眼，袖子挽至半臂，手掌至小臂处尽是顾祁昇的鲜血，可顾祁昇什么都没说。
另外一个最大的刑房内，左右使二人也接连审了三日，顾祁昇所豢养的江湖客死了七七八八，先是一个在牙里藏了毒的服毒身亡，左右使立即将剩下的十四人的牙尽数拔了，有的是受不住刑罚当场咽气，还有的是疼痛难忍怕自己支撑不住会说出来干脆咬舌自尽。
总之无论是于竟这边还是通天府左右使那边都毫无进展。
通天府不知接手了多少朝廷官员豢养江湖客和死士的案子，一年到头死在这牢房的没有数百人也有七八十，这些家伙最是不好下手，油盐不进充耳不闻，除了惨叫怎么都不肯张口。
左使陆明觉是个性子急的，将火钳狠狠扔在碳炉里，没完没了地骂了起来。
右使李环不动声色，将火钳重新捡了起来，拿着铁柄看着那被烧的通红的三角烙铁，“首尊大人带人声势浩大地抓了顾家二少爷，整个京城都为之骇然议论纷纷，若再拿不出点成果来，首尊大人是要被皇上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