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威胁本王？”高彦深眼中的温度降了几分，倒也不是他摆架子，他是当今皇上除太子之外最疼爱的王爷，今时不同往日，他也再也不是那个因受封过晚而被群臣议论的王爷了。
顾枫对他语气里明显的质问置若罔闻，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手，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白瞎，更别提区区一个王爷，“您要是这么想，我也没辙。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您付出，我也付出，很公平。”
高彦深从鼻子里哼了声，笑道：“小枫，从前倒是没见你有这份胆儿，人果真不可貌相，你要本王与四小姐亲近，可本王既不可能纳她为妾，更不可能娶她为王妃，这不是败坏顾府的名声么？这于你而言又有何好处？”
顾枫平静的双眼直视着他的审视打量，“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殿下只需明白，这一本万利的买卖，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你真知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高彦深眯了眯眼，从始至终视线未离开顾枫的脸，他在想，顾枫到底隐藏了多少底牌，他身上又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谜题。
“自然。”
“那为何不去找太子？对你而言，太子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么？他是一国储君，名正言顺。”
顾枫将一块红豆糕放进嘴里嚼了嚼，继而道：“自南家没落之后，我家娘子吃尽人间苦，但我从未见过她因为吃苦而掉眼泪，更没有因为家世没落而变得怨天尤人，她虽在顾府小心翼翼地活着，但却对这个世界仍旧抱有希望。看见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会心生怜悯，她再吝惜钱财，但对好友却可以毫无保留地倾囊相助，她疼惜每一个疼惜她的人，甚至不畏惧生死不问对错站在他们身后支持他们。”
顾枫的神色温柔下来，盯着房梁发呆之余，甚至还带着点点柔和的笑意。
高彦深撇嘴，南家的事情他最是清楚不过，南家满门忠烈，最后却只留下一个女儿，个中缘由无论局内局外人，想必都非常清楚，只是没人说破罢了。
高彦深问，“这与太子有何干系？”
顾枫继续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从前做了不少错事，幼稚荒唐之下给依梧添了不少麻烦，但她不与我计较，仍旧开开心心认认真真地跟我过日子，对我现在对她的真心没有半分怀疑。前些时日得了一名小童，那孩子自打生下来就被丢弃在京郊野外，被一个医馆的老大夫给捡了回家，自小就聪明懂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而他对自己的身世也非常明白，一心一意地在医馆尽微薄之力帮忙打杂，老大夫去世之后，他就跟着老大夫的女儿继续呆在医馆，忠心淳厚老老实实毫无怨言。
后来那女医将孩子托付给了我家小娘子，那小童与娘子也算是同病相怜，因此娘子对孩子百般照顾，吃好的用好的穿好的，一点儿都舍不得他累着，如若磕着碰着了便心疼得掉眼泪，此前这孩子与娘子一起上船赴了顾真真的鸿门宴，席间起了争执，顾真真落水之后，家父认定是娘子将真真推入水中，怒极便要去打娘子……”
高彦深只知道南依梧于顾府而言是个不好惹的，特别是在重新得到夫君顾枫的青睐之后变本加厉，在京城就闹得沸沸扬扬，来杭城没多久更是上演了一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好戏。入府五年来，南依梧第一次在公堂之上指责婆母与顾府多次苛待自己，并且吞没她的嫁妆，对她辱骂虐待，而顾府人不甘落后，又举出多个例子来说明顾府从未亏待过她，不是局中人不明局中事，在外看热闹的人便更兴奋了。
直到云老爷子一封书信打破僵局，紧接着顾家老祖宗晕厥结束了这场闹剧。那封信的内容就此被看客遗忘。
高彦深对于顾家的恩怨提不起兴趣来，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顾枫，他好似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捕捉，可自己却在他的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却好似一直将心思放在南依梧的身上，他究竟要什么？实在叫高彦深有些难以理解。
高彦深伸手端起茶盏，撵起茶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茶的热气在夏日的空气中做了短暂的停留后迅速消散指尖，“后来呢？弟妹被打了不成？”
顾枫摇摇头，吃了这么些糕点有些噎得慌，便也端起茶盏来喝茶，“是那孩子帮依梧挡了一巴掌，您也见过他，便是上午给您奉茶的那孩子。”
高彦深的手顿了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小童的脸上确实有几道印子，不想竟是顾衍打的。
“所以你与本王说这些事与太子有何干系？”
顾枫将茶盏放下，看着满桌的甜食似乎在筛选下一道吃哪个，他头也不抬地答道：“并非是出生决定一个人的选择，而是他们自己在路口所作出的决定。依梧和当归在极恶的、被抛弃的境地之下也没有选择变成恶人，皇宫较之顾府，较之刚出生的孩子被抛弃的野兽出没的野外，毫无二致。”
高彦深对此是认同的，他没有说话，等待着顾枫的下文。
“景王爷于太子和殿下来说都不是一母同出的胞弟，可太子与殿下的选择却截然相反。殿下选择守护体弱多病的弟弟，太子也做出了他的选择。不是大环境造就了人，而是人造就了大环境，若在太子的统治之下北代又当如何？
北代王朝如何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但我也不介意为其选择一个明君。”
到这时，高彦深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提及刺客一事，他心中这才明了了几分，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发现太子不轨意图夹杂着被认可的欣喜，让他向来滴水不漏的神情也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