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衣的脸色看起来要好了不少,瘦弱的她被厚重的被子盖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顾枫爱怜地伸手,触碰着她光滑如玉的脸庞,低声轻轻道:“从此以后,我为刀刃,为枪戟,为你所向披靡,永不退缩。”
深夜,两道黑影在京城的夜幕中飞驰。
二人摸清地形后迅速潜入到主屋,轻轻扣门后将信放在门前。
他们亲眼见着齐国公拿到信后,这才离开。
回到掌玉轩后,黑影跟顾枫汇报情况,云洛默然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
这件事之后,她是彻底上了顾枫的贼船,她不知道自己能否一面瞒着小姐,一面去干这些事。
但顾枫所说,都是为了小姐的安危,她便也只能如此相信,无论如何,明日就可见分晓了。
从屋子里出来,黑影道:“主子说让你选一间房间睡下,南雁阁暂时回不得,顾衍和老祖宗若发现你,会连累到三少奶奶。”
云洛照旧不语,无声地转身走了。
“喂!你要相信主子啊,他可不是平常人。”黑影添了一句。
云洛冷哼,“你怎知道?你又不是他。”
“这个嘛,我自然是知道的。”黑影一笑,银色面具在森森月光下泛着寒光。
云洛不喜欢与黑影说话,更不喜欢跟顾枫打交道,“我懒得跟你废话。”
“一个人是否能成大事,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
她沉下脸,不做理会,去了临近杂房的小房间,长夜漫漫,自从小姐遇袭后,她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若是小姐知道老祖宗的心思,却没有明着告诉自己,是不是可以说明小姐终于长大了呢?
第二日,下朝后,高崇君将齐国公和顾衍留在了御书房。
“顾爱卿,你方才所说之话,似是有言外之意啊。”高崇君脸色不悦,近几日来南依梧遇袭一事已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上不宜谈论此事,顾衍却在公事之中参进了此事,还将齐国公给搅和进来了。
顾衍拱手行礼道:“老臣心中有苦难言,更是敢怒不敢说!”
语罢,瞥了一眼齐国公。
齐国公对他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圣上,微臣也以为顾相似是有难言之隐,顾相身为我北代肱股之臣,你何不说说?圣上自会为你做主。”
他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倒是让顾衍心中存疑,这老火药包,竟然没炸?
顾衍只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便沉声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今年赈灾银两被劫一事?”
高崇君皱眉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申江一带多闹水灾,上回拨了银子下去,没两日便传来被劫的消息。怎么?这事儿不是告破了么?”
“是,是已告破。可近日来,臣才觉得颇有蹊跷。便去找了主审官,才发觉,此事并非像想像的那样简单。”
对于顾衍的卖关子,皇帝已然有些不耐,催促道:“到底是何事,爱卿但说无妨。”
“近日微臣的三儿媳被刺客追杀,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微臣不敢怠慢,便连夜追查,发现百姓对申江劫匪的形容,与刺杀三儿媳的刺客如出一辙。”
高崇君挑眉,来了兴致:“哦?”
“不仅如此,臣还欲要追查下去,却因为某些原因被阻挠。但臣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顾衍深深弓着身子,话语铿锵有力,“负责运送赈济银两的乃是微臣的爱徒司马云,此次遭遇刺客的又是微臣的三儿媳,乃是皇上您赐婚的南氏血脉。”
“故而,若这两次是同一拨人的话,针对的或许是微臣,也或许,不是微臣。”
顾衍终于说完,可话里话外都有别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高崇君的脸色。
“所以爱卿你怀疑的是谁?”高崇君的脸上并未有任何神色,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臣不敢。”顾衍嘴上说着不敢,可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忠贞烈士的模样。
高崇君不着痕迹地轻笑了声,眼中却毫无笑意,“你但说无妨,话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就别拐弯抹角了。”
顾衍忽而噗通一声跪下,双手双臂直直扑在地上,颤抖却坚毅道:“臣以为,此人有欺君谋逆之嫌!兹事体大,微臣实在不敢妄下定论,还请皇上圣断!”
龙椅上的高崇君看似微闭双眼,可实则正透过那微微睁开的阒隙仔细地观察着二人。
大殿之上,气氛凝肃而沉重,一旁的周公公心焦地搓着大拇指,这顾相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不知道皇上最忌讳谋逆二字吗!伴君如伴虎,若是皇上这一个不高兴,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过了良久,高崇君才冷冷开口,“爱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正因为知道,正因为关系到社稷安危,臣才冒死谏言!”顾衍抬了头,似是满腔悲愤。
“好一个冒死谏言。”高崇君的话里仍旧听不出情绪,“你这意思便是怀疑齐国公了?”
高崇君这话,便也是为了试探齐国公。
高崇君看向齐国公,他从一开始便没有说过一句话,要是平日里将他与顾衍一起叫来,无论大事小事必然吵得不可开交。如此势同水火的两个人,齐国公怎会如此安静?
齐国公与皇帝四目相对片刻,仍旧选择了沉默,好似看戏一般看着顾衍。
顾衍道:“臣不敢妄加揣测!还请陛下明查!”
“查?你想怎么查?依梧遇刺一事本就闹得满城风雨!你是不是还嫌不够乱?”高崇君淡淡道,语气里的责怪之意已然非常明显。
顾衍低下了头,又试探性地道:“皇上不必为此担忧,微臣有一计,既可以调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又能不让任何人知道。”
“哦?你说。”
“通天府。”
此言一出,齐国公终于冷笑着开了口:“顾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通天府也是你说调就能调的?通天府乃是皇上御用!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官府那样简单!”
通天府,取手眼通天之意。此府乃是高崇君上位之后设立,表面专查贪官,实际上是为皇帝的左膀右臂,专除异己,手段残忍异常,传闻通天府的打牢内,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里面布满剧毒机关,且但凡在通天府任职之人,皆是大内高手。
但最奇特的一点还要数那位首尊大人——于竟。
于竟身份过于特殊,他的身份与皇家脱不了干系,而且高崇君最是疑心病重,于竟却能得到他的重用,不过才二十六的年纪,便曾是江湖榜上天字榜排行第二的高手,而且,是个阉人。
顾衍不恼不怒,只平静道:“事发突然且不同寻常,自然要用非常手段。齐国公你如此着急,是在心虚吧?”
齐国公却大笑两声,对高崇君拱手道:“皇上,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请皇上明查。”
高崇君看着一反常态冷静如斯的齐国公,又看看迫不及待却又装得异常沉稳的顾衍,他关上奏折,道:“那便依顾爱卿所言,未免疏漏冤枉好人,就直接指派于竟去清查此事吧。”
“谢皇上恩典!”顾衍连忙谢恩。
齐国公不声不响地跟着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