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衣扁扁小嘴,老大不乐意,“顾枫你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我才不稀罕呢!”
顾枫眉眼带笑,“那娘子稀罕什么?”
南无衣仔细想着,忽然一拍脑门,“云洛!你把我的云洛还回来!”
顾枫挑眉,似是有些失望,“别的呢?就没有了?”
她坚定地摇头,在经历了昨晚以及刚刚的事情之后,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确定顾枫对自己的心意之前,她要保持观望态度。
这里可是古代,是对女性极为不友好的地方,她在现代固执己见奋不顾身地去爱都尚且落了个被背叛的结局,更别提这里。
男人们都讲求三妻四妾,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要求也是非常之高,茶道插花规矩礼仪绣花绘画诗词要样样都会,特别是像她这样嫁到高门来的贵女。
南家虽说是世代武将,到南大将军这一代,他自迎娶夫人进门之后,便再没有纳妾。夫人更是一连生了五个儿子,到第六胎,夫人日日在房中拜佛求仙盼个女儿别又是个儿子,南府全家上下也都瞪大了眼睛等着夫人生产,许是南夫人求女心切感动了上苍,当南依梧出生的时候,南府上到南将军下到丫鬟婆子小厮,个个儿都喜极而泣。一连十五日摆酒庆贺,早上放鞭炮,晚上放烟花,又是布粥施舍又是打赏下人。南家五个哥哥比打了胜仗还高兴,都对南依梧这个小粉团子爱不释手,只要有宾客来,这五个男儿便众星拱月似的带着小妹妹出来炫耀一番,别提多光荣了。
南依梧自出生以来便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五个哥哥连带着父母亲都将她当作眼珠子似的宝贝,阖家上下恨不能日日夜夜将她捧在怀中,外人连摸一下都不许。
南夫人连生五个儿子也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当南依梧出生,就连圣上都发来贺电,亲自提笔为南依梧同学赐了名字,又是恭贺南将军喜得一女,赏了金银财宝不计其数,金口玉言说是为南依梧日后出嫁添的嫁妆。
京城内官家富贵多的是,可有此殊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南家是也。
南家为皇帝开疆辟土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且不说南大将军,就说南府那五个哥儿,原本到了岁数是该议亲的时候了,可偏偏这五个却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不娶了,说要为北代抛头颅洒热血,于是乎,不是奔赴战场,便是在奔赴战场的路上,但南依梧一出生,他们便多了一项使命,便是可劲儿宠着妹妹。是以,南家五位哥哥是妹控,父母更是女儿控,就别提那些下人们了,更是看得要紧的很。
在如此风光无限的南府长大,南依梧不比皇宫里那些公主们过的差,反而走到哪里,都是人们议论的对象。南府父子觉得,正是因为好不容易的来的女儿妹妹,应当好好爱惜珍惜才是。因而,只让她读书,至于那些官家娘子生来要学的规矩呢,夫人说这宝贝疙瘩不愁嫁,便也都免了。更别提习武了,南依梧拿个剪子都能将夫人将军吓得浑身冷汗,哥哥们更是盯得紧,得空便变着花儿似的哄她高兴,她只要一皱眉头,大人们心里便突突地疼,似是被咬下来一块肉似的。
好景不长,等到南依梧长到十岁,南府便开始走向没落,先是南将军在讨伐南疆时失踪,家里失了主心骨,夫人常年与南将军恩恩爱爱,自然性情贞烈刚强,独自撑起南家。后来是五位哥哥被派去西北战场前线,也没了音讯。这偌大的一家子,只剩下夫人和南依梧两个人,原本热热闹闹的家,又空又冷。
夫人迟迟等不到丈夫儿子的消息,内心焦灼难安,夜不能寐,积郁成疾。直到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回报说只有四哥哥的消息,夫人一喜,可却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小厮便将四哥哥的尸首给抬上来了。
那是被拼凑在一起的尸体,他的手指少了几根,左腿也没了半截儿,四哥哥才十五岁,原本阳光充满笑容的脸此刻已经乌黑,血肉腐烂的味道叫人阵阵犯呕。
夫人那时面容灰败,已然不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她已失魂落魄了好些时日,这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夫人死了。
死在了四哥哥的尸体旁,死在了南依梧的面前,她用了南将军最喜爱的那把刀,自缢了。
南依梧在十岁之前过的是众星拱月众人怜惜爱护的日子,她尚不懂什么是死,更不懂为何四哥哥的尸首会变成一小块一小块。她被吓住了。
家道中落,现实将她这朵娇弱可怜的小花拽进狂沙里,波涛里,所有父兄为她抵挡过去的灾害,在一瞬间席卷而来,犹如洪水猛兽,将她啃得体无完肤。
再后来,办了夫人和四哥哥的丧事后,直系旁系的亲戚欺负南依梧幼小无知,便将南府的家产分得一干二净,就连母亲自缢的那把刀都没给她留下。
最后,她被嫁到顾府,皇上封了厚厚的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到顾府,将她亲手推入了无底深渊。
南无衣原是想着要与顾枫说个好歹出来,可却冷不防地想到这些事情,她心疼原主,以原主为鉴,女子本就不易,还摊上这么个婆家,接下来,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能出任何差错。这顾府已是地狱深渊,若她在行差踏错,便必然不得善终。
所以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对顾枫抱期望,或者说她不敢抱这个期望,感情向来是最不可控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在没有十万分的确定下,她不会做出决定。
南无衣怔怔出神,眼中已然泛出薄薄泪意,顾枫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怎么还哭鼻子了?”
南无衣回过神来,冷冷瞧着他,这家伙也是顾府的人,也是从前的施暴者之一,但他几次三番地帮自己,她也不好做个白眼狼。便越看他越烦,越烦心里越乱,越乱她就更不好理清头绪,便抚开他的手,“我别无所求,三爷还是将我的云洛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