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事情哪里说得清的？这些都是我阿爹告诉我的，薄情多是帝王家，在普通人家挨饿都比生在帝王家要强。”
这句话，南无衣颇为赞同。她看了无数本史书传记，但凡提到皇家，便都是比江湖还要险恶的腥风血雨之地，唐玄宗李世民为皇位囚父弑兄，玄武门之变也不知送了多少条人命，康熙晚年间的九龙夺嫡之乱更是残忍，皇宫里那把龙椅是至高权利的象征，天下男子稍有抱负的便是心系仕途要升官发财，更何况生在皇家的王爷们。
南无衣是真真儿没有想到，于竟竟然跟当今圣上是兄弟，他们兄弟间没有隔阂，于竟反倒为皇帝身先士卒死而后已，端的是忠心耿耿的模样。
但这故事前半段倒是明了，后半段却模模糊糊，她想，若非是当事人，谁都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于首尊也是悲苦之人。”柳芷静又叹了口气，“他从波斯国逃出来的时候，受了伤，回京的时候晕倒在我家医馆前……你说我家医馆是不是开过光的风水宝地？怎么尽遇上些这事儿。他的病是我爹治的，命保下了，可却……”
“却什么呀？”
“丢了命根子。”
柳芷静是学医的，没有那些避讳，南无衣是现代人，也没有那些避讳。
这话若让别的姑娘听见，指不定要怎么捂着脸红着脖子根儿跑开了。
南无衣即便不避讳，也表示这茬没法接，再听下去，这八卦可就有歧义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医馆事务繁忙，云洛强行把你拽过来可别误了你的事儿，快走吧，我这铺子事儿忙着呢。”
柳芷静轻轻白她一眼，“依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我啰嗦。我开的那药你可有按时吃？”
“按时吃了的，倒是你，这怪症你研究出什么了没？若是没有，那便罢了，不用再倒腾了。左右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医馆就你一个人撑着，还要费心来研究我这怪症，够辛苦的。”
柳芷静叹了口气，将药箱背上，一面同南无衣往楼下走，一面道：“你别跟我见外了，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且先听我的，再吃一段时间药。我这儿保准将你那怪症给弄清楚了，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你因为这怪症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南无衣听着，笑嘻嘻地应着，也没有往心里去。她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平常在家里都是做家务照顾弟弟，一应杂物父母亲都一股脑地抛给了她，哪里有时间社交？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但她好不容易十年寒窗苦读熬到了头，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被弟弟撕了个干净，父母亲也给她找了个不三不四的人，收了彩礼钱要将她胡乱嫁出去，那时候她将生活过得乱糟糟的，唯一的盼头就是顾岩，期望顾岩能够救她，能够给她力量抵抗父母抵抗命运。可最终……
南无衣目送柳芷静离开，轻轻碰了碰脸上的伤，立即疼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想，在古代勾心斗角，也好过在现世里苟且糊涂地活着。
与此同时，顾府老祖宗处，刘姨娘得了允准进屋，一进来便哭倒在地上，“老祖宗，自大夫人污蔑奴婢一事来，已过了多日，连带着下人们都乱嚼舌根子变着法的骂奴婢。奴婢肚子里好歹也是三爷的骨肉，奴婢是心疼孩子啊，如若将来孩子出世长大，这脸可往哪儿放啊。”
老祖宗缓缓饮了口茶，瞥了一眼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刘姨娘，又不紧不慢地将茶盏放下，倚在罗汉榻上，看了眼身旁伺候的小翠。
小翠立即会意，便上前道：“刘家姑娘，老祖宗这儿可是清净地，你若不收声在这儿哭哭啼啼，若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老祖宗在欺负你呢，还不赶紧起来？”
刘姨娘见此，也只得咬着牙起身来，那张花儿似的脸上梨花带雨，好不惹人心疼。
老祖宗微微阖眼，并未看她，手中一粒一粒地拨弄着佛珠，悠长道：“刘家姑娘为了孩子考虑，着急上火，哭几下也是应当的。只是你既寻到我这儿来了，那便要扳直了身子，就事论事才对，否则你哭三下，说一下话，莫不是三爷亏待了你不成？”
刘姨娘在老祖宗面前自然不敢造次，连连称是，“都是奴婢性子软弱，没见过大风大浪，一遇着事儿了便只会哭哭啼啼，老祖宗莫怪，奴婢今后一定改了这坏毛病。”
老祖宗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你且说说你到底是何打算，实话实说，不要欺瞒于我。我自小也是官家贵女，宅门内的事我见得多了去了，可别同我耍什么花招。”
刘姨娘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是不露，收了抽抽搭搭的声音，温顺地低了头道：“奴婢肚子里是三爷的孩子，但奴婢不想以此做要挟贪图什么富贵，若是三少奶奶实在看奴婢不爽快，那也请让奴婢生下孩子之后再做打发。奴婢人微言轻，说不了什么，出身也低贱，不求别的，但求放孩子一条生路。”
刘姨娘言之切切，情之殷殷，又是红了眼眶，那一副想哭却不能哭的委屈样儿，任谁看了都会心生爱怜。
老祖宗始终平静如水地看着她言语，末了，从怀中拿出绢帕来轻轻抖了抖，道：“前些时日的事情，你是如何瞧见的不用我多说，你又是如何怂恿真姐儿为你出头的，我也不多说。三爷帮着三少奶奶，你也信誓旦旦地说绝无此事孩子就是三爷的，怎么如今又变了想法要委曲求全了？既然是清白的，那也自当站稳脚步，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么？你委曲求全，这事儿若传出去，外人如何议论三少奶奶？如何议论夫人？又如何议论顾府？你这一招委曲求全下来，可真是将顾府上下都陷于不义之地。好精明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