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起身，南无衣便弹簧似的跳起来整理衣衫，小脸红扑扑的，又羞又愤。什么回家再议，今晚上姑奶奶就不回家了！呸！
她见着顾枫又恢复了谦谦公子的模样坐回原位喝茶，便小心翼翼问道：“夫君，您……不走吗？”
“不走。”
“好吧……”南无衣是不敢再多问什么了，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他。
南无衣也没心思吃饭了，稍作整理便逃似的跑了下去。
下午的生意比上午的更好了。
这说明她的经营方针和理念是适用于古代的，她想，如果顾岩也来了古代，以他那头脑，必然会做的更加风生水起吧。
铺子里的伙计都是南无衣亲自去招来的，说来也奇怪，前些时日她怎么着都找不到合适的伙计掌柜，自顾祁昇那日一来说了要给自己送人来用，合适的人选便一查接一茬地上赶着来，后来，顾祁昇送了人来，铺子里的人手早就够了，也就没用他的人。
比如说这掌柜的，那日她瞧着一个女子颇会做生意，口齿伶俐，态度亲和，见着女子的小摊也卖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便就花钱将她请过来了。本是想让她做个伙计迎客，却又意外地发现她有领导力，一言一行都不像个才从村里出来讨生计的妇人，南无衣思虑之下便又将她安排为掌柜。
开业这半日算是见出分晓了，她处理事务有条不紊，即便有些个小状况也能如老手一般沉稳，并且圆满解决。
南无衣瞧着掌柜的结账算账时的模样，老练得很，她眯了眯眼睛，想起她的名字来，叫苏七娘。
南无衣觉得，无论如何，还是探探底的好，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却听门外一阵哭闹声传来，她心底一沉，今日可是开业的日子，可不能出差错。
南无衣急急忙忙前去查看，却见门口已然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她拨开人群往里边走去，一个满脸肿胀的女人坐在门前哭。
“我便是用了聚香阁的唇脂和香粉才落得今日这模样，不过短短数日，就毁了容烂了脸！我夫君嫌弃我将我逐出家门，儿子更是不愿意认我这个亲娘，更是给娘家夫家丢了好大的脸，南依梧，你今日非得给我一个说法不可！”
妇人脸本就是红肿的，在日光之下还泛着油亮的光，那眼泪从那肿的只剩缝儿的眼睛里流下来，若是泛黄，那便跟流脓毫无二致了。来铺子的都是些官家小姐夫人，见了这妇人如此丑陋，更是往后退了好多步，但嘴中仍然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有的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刚买的胭脂水粉，都犹豫地看向铺子里的账台，似是想退货了。
原本在二楼吃茶看景的顾枫听到动静，便赶了下来，悠哉悠哉地倚在门边看着南无衣，就差来盘瓜子了。
南无衣看见了顾枫，心下已是翻了无数个白养，但他没空理会他。
众人已将视线移向南无衣，她也是哔了狗了，她家的脂粉都是纯天然提取物，开玩笑这可是古代，哪里有那些个精密仪器去造假冒伪劣产品？！她在现代时还看了不少史书，更是得知古代女子为了追求美而将铅粉抹在脸上，她卖的护肤品可不含铅粉！而且所有抹在脸上的东西都是经由测验过的，纯天然低敏配方啊姐！
她深吸了几次，放稳呼吸沉住气，缓缓道：“我便是南依梧，请问您是哪位？您是什么时候买的脂粉？买的哪款？”
那妇人顿了顿，继而哭得更声嘶力竭了，她身形又胖，索性又一屁股赖在地上打滚，活像个肉圆子。
她哭天抢地道：“我便是前些时日买的，买的自然是唇脂和香粉，这不出几日便就成了这副模样，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往脸上抹的东西都敢造假，我听闻你还是那相府的三少奶奶，你们官家就可如此骗人欺人吗！”
南无衣莫名其妙地被人指着脑袋一顿骂，她都还云里雾里，她自己都不知道这香粉用了还能丑成这样，那她天天用，不得原地暴毙了？
她心里本就窝火，奔着和和气气地去解决问题，可这妇人倒好，一来就认定了她，南无衣就像她的杀父仇人一样。
她冷哼一声，“你前几日买的？我上回开门做生意乃是半月前，今日初五，你前几日到哪里买的香粉？我问你买的哪款，你也一概不说避重就轻一来就指摘我，说我身在官家枉顾人命。你若真想解决，那咱们便好好谈，你将你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若是我铺子里的东西出了问题，那我也认罚，你若图旁的东西，我也给不了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闹到开封府，我也绝不会怕你！”
但做生意与内宅撕逼不同，内宅撕逼讲究气势讲究字字珠玑，可做生意呢，自然讲究的是装孙子。
一旁看戏的顾枫严肃地点了点头，对这番话深以为然。
南无衣不想做冤大头，也不打算装这个孙子，这个人一看就是来碰瓷儿的，她不想理会。她对自己家的产品有十足的信心，不然她天天用这些做什么？她若真想做个无良奸商，早就骗了钱就跑，这妇人哪里还找得到人？说的难听点，她一个现代人，网上的骗子套路她都看过，骗个古代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问题是，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无底线无节操的坏人！
南无衣虽然说的底气十足，可却难堵悠悠之口，特别是这个女子还肿着一张大脸来，就算有人想帮她说话，也说不上口。
“三少奶奶，您这话就说差了吧？谁人不知道自您这铺子一开业，旁的那些铺子几乎都断了活路？如此快速的揽客之道，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在里边呢。”
“是了，您瞧这妇人，脸已肿成这样了，是个女子都爱美，有谁会拿自己的脸跟您开玩笑？您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三少奶奶您此前也未曾涉及过这一行，瞧着京中那些老字号的脂粉铺子，都是经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沉淀打磨方才有底气。您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如何对自己家的东西如此有信心呢？哪儿来的信心？谁给您的勇气？”
好些个刚买了东西的小姐们，见着这阵势，不由得纷纷往铺子里走去要求退货。
俗话说，三人成虎，这已然不止三个人，南无衣自己才一张嘴，怎么着都说不过他们。她这也才是做生意，为这铺子忙前忙后许多时日，甚至饭菜都吃不香，身子又弱，还染上怪病，她容易么她！
南无衣气得发抖，此时云洛挤上前来小声道：“小姐，要不今日先关了门，我且去查查这妇人的来路，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南无衣坚定地摇头，“这件事来的突然，这妇人又有这样多的说辞，每一句话都带动着旁边看热闹的，必然是有备而来。只能在今日解决，否则夜长梦多，弄不好聚香阁也会因此而关门，府里的老祖宗和徐氏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不能拖！”
顾枫似是生了给顺风耳，他侧耳听见南无衣说的话，脸上的笑意已然褪了几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南无衣却没有回头朝他看来。顾枫暗自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子！对付这种泼才，自然要来硬的，难不成还要讲道理？来找他不就可以了？真是气煞我也。
此时云洛想说什么，却已被南无衣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