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的后宅奢华庞大，分有南北两处花园，老祖宗叫南无衣去的是北花园。南无衣多数是去南花园闲逛，因为离自己的屋子比较近，而且北花园旁边的院子多数都是姨娘们的住处，她瞧着那些莺莺燕燕便烦，去了若碰上谁，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南无衣不一会儿便到了北花园，远远便能瞧着老祖宗坐在亭中，陪着的有徐氏和刘姨娘，以及一众丫鬟婆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南无衣心中犯起嘀咕，这是作甚？说好的茶会，只邀请了徐氏和刘姨娘，这便是方嬷嬷说的该去的都去了？老祖宗到底想干什么？
虽是满腹狐疑，南无衣却是扬起笑脸上前道：“老祖宗，母亲，今儿怎有空闲在一起喝茶了？”
老祖宗见南依梧来了，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道：“依梧来了，快坐。方姑，奉茶。”
徐氏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茶渍，扇着团扇轻轻道：“依梧你可是好大的架子，竟让咱们坐在这儿干等着你，外头人人都夸这顾府的三媳妇就是不一样，会经商有头脑，惯是个聪明伶俐的。”
来了，开始了。
南无衣不为所动，浅浅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全然不看徐氏，对老祖宗笑道：“依梧才从铺子里回来，换了身衣服便紧赶慢赶地来了。还望老祖宗勿怪。”
老祖宗笑吟吟地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都是自家人小聚，哪来那么多啰嗦规矩。”
徐氏在眼皮子里翻了个白眼，望着光洁明亮的扇骨，悠然道：“老祖宗您瞧瞧，依梧这丫头便只知道挂念您。还从未将我这母亲放在眼里呢，照我看，还不如刘家姑娘懂事，即便怀着身孕，都每日来跟我请安呢。”
南无衣心头一个突突，她原本最烦有人提起刘姨娘怀孕的事儿，徐氏这是看准了踩她痛脚。
南无衣不着痕迹地攥紧了袖中的双手，轻道：“母亲此言差矣，若论懂事，岂能只看表面？您从前对聚香阁不管不问，那些个伙计掌柜的惯会偷懒贪赃，我如今接手，自然是要费些力气为母亲您周全的。刘家姑娘为您解决了什么？她莫不是就像那笼中的鸟儿？有事儿没事儿给您逗个趣儿？”
徐氏面色一凛，伸头便往老祖宗方向点了点，“南依梧！你当这里还是你南府不成！口无遮拦成何体统！刘家姑娘乃是怀了枫儿的孩子，怎能随意被你称作玩物？！你这话把枫儿置于何处？前几日我便听说你为着孩子的事儿在掌玉轩撒泼，如今越发没规矩，撒泼都到老祖宗跟前儿来了？”
“一个贱妾，原是烟花柳巷之地出来的，入府为妾，乃是来做奴婢的。即便怀了孩子，要金贵也是孩子金贵，与她有何干系？母亲这话难道是在说，我这正妻没有孩子就是比不得她？尊卑有别，母亲您这不是在助长歪风么？说句不中听的话，若那些个姨娘们个个儿都学了刘家姑娘，这府中焉能有母亲您的立足之地？”
南无衣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声色缓缓，说的话却丝毫不隐忍，锋芒毕现。
徐氏一瞪，当即就气的站起来指着南无衣，“你这泼妇！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如此善妒，从前倒是没见你吱声，现下以为自己有了几间铺子便硬气了？要来找我这当家主母的麻烦了？训诫你那是为你好，如此不识抬举，如何能当得了正妻！”
南无衣冷哼一声，悠悠然地把玩着香囊的穗子，徐氏向来针对她，觉得她就是个破落户配不上他们家儿子，在外人面前做足了面子，关上门便是一口一个贱人的打着骂着。就顾枫那朝三暮四的德行？她南无衣实在看不上，前些时日喜欢上他，也是自己有眼无珠罢了。
气氛剑拔弩张，老祖宗却是一个字都没说，脸色不大好，但仍然没有开口。
一旁观战的刘姨娘似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在此时微微起身，如弱柳扶风般姿态柔弱娇美，她道：“夫人，您别生气，姐姐想是这些时日要操心的事情多，说话难免不中听些。姐姐是照顾奴婢的，那日还说要让奴婢去她铺子做工，说女人家当自强自立不要依靠男人呢。”
徐氏听此更来气了，“去她铺子做工？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都能任意差遣府中人了？张口闭口便是铺子的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忙多厉害呢！一个早已为人妇的女子，应当好好儿相夫教子，总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语罢，又拍了拍刘姨娘的手，温声道：“你可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前些时日她将你等骗去医馆找郎中，闹得人尽皆知，这全京城的人都看了咱们顾府的笑话。也不知她心里到底藏了什么鬼心思，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还说不准呢！”
刘姨娘乖巧地笑了笑，端的是温婉可人。
南无衣心里来气，狠狠一闭眼，将怒意压下去，刚想开口，却听老祖宗咳了一声，沉沉道：“依梧……”
南无衣哪里还顾得了老祖宗要说什么，兀自打断了老祖宗的话，道：“母亲，现如今蠢笨也是一种优秀品质了么？若她们稍有些脑子稍有些常识，也必然不会被我骗了去。退一万步说，我这个身为正妻的去整治整治妾室又有何错？若不是她们心怀不轨要来找茬，怎么可能叫人看了笑话？要依梧说，这笔帐真真儿地只能算在他们头上。还是母亲觉得，有孩子没脑子的比有脑子的好使？”
南无衣连珠炮似的话说的徐氏怒目圆睁，那刘姨娘也是兀自红了眼。
刘姨娘胆怯地看了一眼南无衣，小声道：“姐姐……您这话说的，那日姐妹几个不过是想与您求求情，好叫三爷看在您的面子上给奴婢们一条生路，却不明不白地被你给绑了过去，还对奴婢们好一通吓唬。即便奴婢这贱妾小命不值钱，您也不能将顾府置于不堪的境地啊。”
惯是个会做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