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对此事记得特别清楚,她道:“那是个男人,多少岁我也不知道,约摸二三十的样子。力气极大武功也好,戴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凶神恶煞的。三下两下就把我给捆了吊在树上打,边打边问,见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我撒谎,便又捆了我儿子来。把刀架在我儿脖子上啊,我真是被吓傻了,方才与你说的那婆子的样子,也忘得一干二净没与他说。”
妇人说到此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仍然惊魂未定:“姑娘你可是认得此人?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从他言行里可以看出他是个老手。”
容乔凝神想了想,自己为南依梧出头转头就被顾枫问话警告,就更别提这妇人在聚香阁撒泼胡闹碰瓷找茬了,十有八九是顾枫的人。只是……问题又绕回了她先前的疑虑之中,顾枫究竟是何时认得此人的?
容乔来这里问话可算是来对了地方,这不,顾枫手下的这位亡命之徒就是意外收获。
“你得罪的不仅仅是三少奶奶,还有她的丈夫顾三爷。三爷最是疼爱他那小妻子,又是人见人怕的混世魔王,你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妇人只是小户人家出身,为了给相公还债才铤而走险,她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可纵然如此,心下还是惶恐,道:“姑娘说得对,是我一时糊涂,差点害的全家丧命。从今往后再不敢如此了……”
从妇人院里离开后,容乔上了马车,碧儿见着主子心事重重的模样,轻轻开口道:“主子,要不您就别蹚这趟浑水了,您好心好意要帮衬三少奶奶,三爷却将您给数落了一通,您现下又关心着三少奶奶,三爷若是知道了……”
容乔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道:“听完那妇人的描述,你可是猜出了背后之人?”
碧儿低下头去没敢回话。
容乔接着道:“这顾府啊,豺狼可多的是。我与三少奶奶划清界限互不干涉,却不代表我可以置之不理,若能借此结一个善缘,岂非更好?”
碧儿微动了动嘴角,仍旧一脸纠结:“主子您就是心善,这府中之事奴婢是越来越不懂了,三爷以往总是风流潇洒流连烟花之地,那些个姬妾他是宝贝德要命,惯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对三少奶奶要么是动辄打骂要么是不闻不问,就连妾室也没将三少奶奶放在眼里,现下倒是奇了,竟将三少奶奶当眼珠子似的疼爱,为了三少奶奶还顶撞夫人和老祖宗,关系闹得又僵又不体面,得亏咱们府上的人嘴巴严实,外头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也不知会被议论成什么样,况且按照三少爷的心性,他是如何认得这等穷凶极恶之人的?您瞧那妇人的身上,没一处好地儿,走路都发抖。”
容乔撩开小帘一角,望向外边热闹非凡的街市,像是对碧儿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有道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三爷此前或许胡作非为,可现下他对三少奶奶的情却是真的,有时候真是叫人疑惑,此人究竟是否真是三爷。”
碧儿没听出这话里的缘由来,嗨地笑了声,道:“主子您可真会说笑,三爷若不是三爷,那会是谁呢?他自打出生就好端端地在府中也没出过远门,若要真找个与他生的一模一样的人来掉包,也没有机会不是?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您盛宠十余年不衰,即便不关心这些事,老爷必然也不会亏待了您。”
容乔笑了笑,没有回话。原本温雅的眸子逐渐冰冷起来,她将衣袖拢了拢,露出了洁白皓腕,青葱似的手上没有丝毫珠饰,唯有手腕上冷清地挂着个旧的银镯子,尺码不对,有些大了。样式老气,花纹都已被磨平,只能依稀看见些许痕迹,她抚上那镯子,轻轻的转动着。
男人么?男人最是信不得了,顾衍有那些个姬妾,不缺他一个。况且什么锦衣玉食什么享福什么盛宠,她统统都不在乎,若非她为了自己的计划有意争宠,哪儿会有顾衍什么事儿?
这厢,南无衣一醒来便就去了聚香阁,铺子才走上正轨,她需得好好盯着才好。顾枫本想是找南无衣出去玩儿的,一去南雁阁却扑了个空,便前后脚地跑去了聚香阁。
南无衣刚下马车,便瞧见珍慕也来了,她笑着上前打招呼:“夫人今日又出来逛街啊。”
珍慕嗔怪似的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叫又。今日天气好,便与几位夫人小姐约了去游湖,我昨儿个本是想给你下帖子的,回到府中却发现帖子还在我手上,今日便直接来找你了。你若要去的话同我一道儿吧。”
语罢,还小声地补充了一句:“那些夫人小姐们都是极舍得花钱的,你这铺子才开张,若她们肯来你铺子里买胭脂水粉也是极好的。”
南无衣本打算在铺子守一天,可她也是掉进钱眼里的,有更多的人脉机会来笼络,自然是好的。
便当下就应了邀约,与珍慕一同上了马车。
在铺子里坐着喝茶的顾枫看见这一幕,也不阻拦,只看了一眼奉茶的伙计,伙计明了,出了铺子跟了上去。
苏七娘得了空闲,有些呆头呆脑地问道:“主子,您不跟着去瞧瞧么?”
“为何要跟去?都是些娇客没半个男人,有何不妥?”
“阴府的人来报说,这次游湖,其中多半的小姐夫人们,都是与顾府不对付的,若夫人在那儿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顾枫轻轻笑了:“你以为她好欺负?她身子骨弱,最巧的就是那张嘴。她现下缺的是历练,不仅要在顾府那虎狼窝里狠斗,还要会处理各种杂乱的关系。再说了即便闹大了也不打紧,我去给她收拾,顺道再去劈了她们。”
苏七娘应了一声,憨憨笑着,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主子您可真会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