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红绞尽脑汁想对策,可却都是死路。
刀疤给了她两个选择,一,她和顾真真一起死在这里,二,她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全盘告知。
但她从来不做选择,她不了解刀疤,刀疤也绝非善类,因此她只能靠着自己闯出第三条路了。
刀疤的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他那双眼睛犹如铜铃,有神,却也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冷意。除了他想知道的那些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杀掉真红之后的结果,不在乎这个山寨的生死存亡,更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真红一面瞧着刀疤,一面打量着他,在心中思索着自己到底有几分的胜算。
二人势如水火,已然准备好开战,却在那一瞬间,有一小喽啰连爬带滚地从地道滚了下来,慌乱道:“大哥!大事不妙!”
小喽啰上前来低声与刀疤说了什么,只见刀疤立即蹙眉,收刀就离开了,临走前他派了众多人手在地牢把守,足足有二三十人之数。
刀疤离开地牢后径直去了主寨,主寨的宴席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当家的坐在上座。
他们个个脸色颜色沉凝,见到刀疤来了,面面相觑。
他们似乎有话要说,可当刀疤落座于上座时,却无一人出声。
刀疤喝了口酒,缓缓道:“我看你们胆子也大了,知道诓骗我了。”
座下的仍然未有人出列吱声,脸色各异,唯有坐在刀疤下首的光头出了声,“大哥,咱们哥儿几个既然尊您为大当家的,除非大事儿,也不敢诓骗您。您的意图不在那女子,而是将那红衣女子引来,究竟是为何,咱们兄弟并不想知道,因为大哥做事总有大哥您的道理,只是在这寨子里的并非只有哥儿几个,还有那么多孩子女人,还有跟着咱们混口饭吃的汉子们,大哥,要顾全大局啊。”
光头是寨子的二把手,也是除了刀疤之外最有威信的一个,他说了这话,下头的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大哥,您从来寨子到现在从未跟兄弟几个说过您从前的事儿,咱们也不过问,只要您带领着大家伙混口饭吃就好。可现下,您又有别的打算,只怕……只怕……”
“大当家的,咱们这地界儿离京城只有几日的路程,近日来官府剿匪的风声是越来越紧,这当口,还请大当家的三思啊。”
下边几个满脸横肉的山贼也纷纷说着,但眉目间只有恳求和试探,万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刀疤沉沉出了口气,眉眼依旧严肃且冷淡,“既然如此,那我便卸去这大当家的,此后我无论做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寨子,各位保重。”
光头愣住了,几个小头目也愣住了,沉寂了一瞬间后便像爆炸似的,几人数语开始轮番表达不解,或是挽留。
主寨内灯火通明,刀疤的座位后边挂着整张虎皮,左右两边用有着巨大双角的公鹿头点缀。
所有人激动异常,除了刀疤,他就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火光明暗之间映照着他脸上那道丑陋骇人的疤痕,粗砺的大手将粗糙的碗玩弄在手中,好似事不关己。
光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众人立即收了声,光头上前来对着刀疤作揖道,“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刀疤看他一眼,起身往外面走去,光头紧随其后。
“大哥,您还记得四年前您刚来寨子时的模样吗?那时候刚好闹灾,天不降雨,种不了庄稼,也就吃不上饭。咱哥儿几个拼死劫了官府的粮车,才能保住寨子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但那时候兄弟们险些不能突围出去,是您指点了我们,告诉我们应当往西突围,走水路,那时我一道将您从囚车里劫出来。您跟着我们来了寨子,为我们出谋划策,不仅在灾荒之年保住性命,救我们几百人于水火之中,还教我们练兵射箭守寨阵法,自此之后四年里,咱们吞并了周边无数小寨,有了银钱粮食,就将寨子建在了这险要之地,这才保下几年的太平。”
“大哥你又识字,能文能武,纵然我再没有眼力见,也知道您并非凡人。可咱们从未过问过您的底细,就将寨子上下全部交托于您,是因为咱们信任你,知道你一定能保佑大家平安。可我心底里也知道,你终究不属于这寨子,做了几年的兄弟知道,官府多的是恶人,那些被关在囚牢里的也多的是被冤枉的好人,我知道大哥去意已决,所以也不做挽留,只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光头所言所语皆是出自肺腑,刀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让时光倒转覆水可收么?”
光头愣了愣,摇了摇头。
“那你便没什么能帮的。”刀疤道。
光头仍旧不死心,“我可以为您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
“这世上可多的是比上刀山下火海要难得多的事情,打打杀杀于你而言不算什么,我也能轻易做的。难的就是步步为营攻于心计。”刀疤拒绝了他。
光头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庸庸碌碌数年,在做山贼之前不过是个种地的,自然没有大哥您胸怀广阔目光长远,只是您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了。”
刀疤目光深深:“重逢未必是好事,我本就是在这山寨里苟且偷生下来的,如今离开,倒也给你们省去许多麻烦。”
光头是个爽快人,胸无点墨,可却也是有些见识的,但看到自己的兄弟要走,要走那生死不明的路,他到底还是着急。
光头还欲要说什么,可一个年纪尚小的山贼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大事不好了,那红衣女子带着人突围出去了!”
“追啊!还愣着干什么!”光头立时道。
刀疤却制止了他:“无事,叫他们跑,我来主寨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借口逃脱,他们若不逃,我怎么能追查得下去。你且叫人随便追追,莫叫他们起了疑心坏我好事。”
光头哑然,今夜月色冷冷,他的后背也起了冷汗,浑身鸡皮疙瘩骤起,他看向刀疤,更觉此人深不可测,无从探知,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他的高度。
刀疤对他的眼神浑然不在意,头也不回地走了,身披星月,手持弯刀,勇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