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和南无衣走后,顾衍和老祖宗也离开了,只有徐氏仔仔细细地一勺一勺地给顾枫喂了药,后来又独自坐着握着顾枫的手,对着侍女小厮们叮嘱了好几遍方才离开。
徐氏前脚踏出房门,还未离开掌玉轩,顾枫就已睁开了眼,黑影不知从哪儿窜进来,熟练地给他倒了杯水漱漱口。
顾枫将刚刚厅堂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脸色沉沉,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黑影有些纳闷儿,如果是他,他是绝对不会吐血来吓云洛的,见惯了生死血腥的他,却是觉得云洛只要皱下眉头都是他的错。主子如此爱惜少夫人,怎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呢?话又说回来,见着少夫人如此紧张,不应该高兴才对么?怎么又不开心了?
顾枫阴沉着脸坐在床上良久,抬手就掀翻了书桌,看着遍地狼藉,好似觉得还是不解气,又一拳头打穿了实木的屏风,紧接着一脚将那一大盆金钱树踹了个稀碎。
外头人听见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顾枫猛地打开门怒吼:“滚!”
刚刚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三少爷,此刻就生龙活虎地砸东西,又是这副要命的坏脾气,这可吓坏了侍女小厮们,一并都做鸟兽散了。
没一会儿,好好的屋子就被砸的稀巴烂,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黑影委屈巴巴地站在狼藉中央,鹤立鸡群。
“看什么看!要不要连你也收拾了!”顾枫一把拽住黑影的领口,面色凶狠,青筋暴起,形容可怖。
黑影干笑了几声,从面具后面发出闷闷的声音,道:“小的只是不知道主子您为何发脾气,明明计划得逞了,少夫人的确是将您放在心上的,您应该高兴才对啊。”
“你懂什么!”顾枫余火未了,一把将黑影甩开,因为愤怒而喘着粗气,又是一拳打在了墙上,手指关节立时就见了血,可他浑然不觉得疼痛。
“这件事本就是顾峥的错,我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叫她在徐氏和老祖宗的跟前吃苦受罪,再者,惹她伤心,实在非我所愿……”顾枫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双眸之中神色锐利如鹰,他仿若透过那堵墙看到了什么可憎的人。
黑影将被扯的皱皱巴巴的衣裳抚平,满不在意地说道:“主子您对少夫人那么好,她不会因此而离开您的,您终归是在乎她跟她开玩笑罢了。”
顾枫冷笑一声,“我就说了你什么都不懂,此事无关她会如何对我,而是我曾在心中起誓,只要有我在,便绝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今日,是我食言了。”
黑影想了半天,仍旧不知道个所以然,总之他也没有惹得云洛不高兴就是了。
“那顾峥那边……”黑影没有将话说完。
顾枫终于冷静了几分,转身踏过满地的狼藉重新坐回在床上,调整着气息,眯着眼道:“自然是要好好关照关照他。”
“叶少使那边怎么样?”顾枫话锋一转,抬眼看着黑影。
黑影眼睛眯起了一道愉悦的弧度,“早已办妥,想来那叶少使现下是在回玄刃山庄的路上了,小的已经将您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他,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嗯,”顾枫看似完全冷静了下来,“叶少使是个有脑子的,想得清利害的。顾祁昇却不是,他现下光明正大地将外室养在我夫人院里,实在叫人恼火。上回叫你去调查他查的怎么样了?”
黑影点了点头,说道:“顾祁昇的身世的确有些可谈之处,他的母亲曾是靖国的亡国公主,当年靖国战败之后,顾衍贪图公主美色,便求高崇君将公主赏赐给他,高崇君允了,此后靖国公主便在顾府诞下顾祁昇,直到顾祁昇十二岁时,公主突然身染重疾,不治而亡。此后,顾祁昇就自请离开京城去往杭城经营顾府在那边的生意,他经营有方,头脑又聪明,当年差点将云家挤下神坛夺得京商会的第一把交椅。顾祁昇名声在外,无人说他不好,都是对他赞誉有加年轻有为,许多官宦人家商家更是挤破了脑袋要将女儿送到他床上,他都没答应。”
顾枫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似笑非笑地看向黑影,“黑影,如果是你,你身为当朝公主,眼见着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民自己的父皇母后被杀害,你却还要被当做物品一样赐给好色的大臣,你可心甘?”
黑影下意识地摇摇头:“自然是不甘心!主子,您的意思是……顾祁昇的动作跟他母亲脱不了干系?”
“只是猜测,毕竟顾祁昇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代人萌生了反叛的想法,那才说不通呢。”顾枫微眯了眯眼睛,“公主那边如何?有没有查出什么来?当初嫁入顾府的时候,是否除了公主自身,她没有随嫁的丫鬟?”
黑影拧紧了眉头,声音低沉道:“年代久远,小的只能查到这么多东西,关于公主那边,小的也是有心无力。恐怕要主子您亲自走这一遭了。”
顾枫面色稍缓,踢开脚下的桌板碎屑,直立于镜前,望着镜中的倒影,似是自言自语道:“无论何时何事,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打扰我媳妇儿开铺子。”
话虽如此,三少爷现在还是有些头疼的,他原本装晕是为了叫宝贝媳妇心疼心疼自己,没想到玩过了头,不仅在徐氏和老祖宗那里吃了苦头,还便宜了顾峥卖乖。他痛定思痛,以后发生这种事儿,绝对不跟她闹脾气了,光是一路上听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不光是心脏,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兰香的事儿且再缓缓吧,得叫少夫人远离顾祁昇这个祸根才对,再等等,等个合适的时机,让少夫人心甘情愿地将兰香送走。往后,顾祁昇跟少夫人就八竿子打不着了。”
顾枫想着,更觉得头疼了,他现在看谁都是情敌,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对南无衣多加殷勤了些,他也不高兴,若那些个贵夫人跟南无衣走得近,他心里还是不开心,唯有她身边没有那些花花草草干干净净地呆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最舒心。说白了,他吃起醋来,六亲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