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轻声唱着那首名为《Strange》的歌曲,只不过他的哼唱要远比原曲的调子要更悲怆一些,似乎将他那‘失去’的曾经融入了这股充满了自我怀疑的调子之中,像是夜幕上唯一的银月正闪烁着,却找不到让他璀璨发光的太阳——或是身旁陪伴他一同闪耀的、已故去的星辰一样,充满了宿命的悲伤,乍一听似乎已经屈服于生命的安排,但若是同类听见的话,是能从这种平淡的悲伤中嗅出属于抗争的味道的。
但是这种抗争也是消极的、也是绝望的,他向着死亡一往无前,即不满于命运的安排、可也无法挣脱命运走向自己所喜欢的路途,唯有死亡,唯有不顾一切的死亡,才能让这一生的悲伤终结。
才能给这一世的颠簸彷徨一个Happyend。
歌曲已经放完,但余韵仍在,约瑟夫开着车目视前方,却上下嘴唇相碰,吐出了歌词的含义,像是又一次的独白,又像是一次绝佳的反问:
“I'm out of mind most of the time,I just feel so strange,The harder I try, I don't recognize,I always feel so……Strange。(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乎,我只是觉得光怪陆离,越努力却越茫然,我总觉得是这样的怪诞)。”
“……”
沈天听着这话,他的目光便离不开身旁的这个男人了,这位已经在黑暗中独身前街的士兵久久地凝视着身侧的这名唤做约瑟夫-朗基努斯的敌方干部,突然笑了一声,反问道:
“说不定变成魔鬼也会更好,在我们华夏有句话,就算是无底深渊,踏进去也是前途无限,又何必拘泥于没有过去与未来的矛盾之中呢?”
话音落地,约瑟夫袒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他偏头与身旁副驾驶的沈天对视了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你知道这种感觉,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知道这种感觉。”
“我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但你一定是比我知道的更早吧?”沈天随意地靠坐在副驾驶上——明确地知道在自己解决掉哈德森惨案前约瑟夫不会动手杀死自己+找到同类后,沈天的坐姿更加放松与自在了。
这个坐姿放松到什么地步呢?虽然不是脱了鞋把臭脚丫搭在车内饰上的程度,但约瑟夫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没眼看第二眼了。
所以只见约瑟夫在沈天的瞪视下揉了揉眼睛,毫不在乎地说道:“哦,对了,我很抱歉要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去杀死你。”
“兔死狗烹,千古以来都是这样,这又不耽误我们在此刻享受难得的相互理解与共情。”沈天笑了一声,他双手枕在了脑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既然拥有当下,你又何必去苦恼未来?我们最终会奔向死亡的,尽人事,听天命,我不是那种喜欢折腾的家伙。”
约瑟夫没有说话,他也不必说什么,这是他们二人之间仅有的默契,而沈天也通过这个,为自己的队员争取到了一个安全的领域:虽然对于未来要面临的危险不甚了解,但至少沈天已经能大概确定安全区的大小了。
想到这里,沈天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夜色朦胧,如梦似幻,万物沉寂,月色泛寒,只剩下风呼啸着穿过车身的缝隙之中,伴随着车轮与泥土的碾压声一起被速度甩在了身后。
他们在疾驰啊,在风沙埋骨的旷野与荒土中疾驰。
他们在向着未知与死亡疾驰,与敌人为伴,与死亡为伍,与惶惶不可终日的曾经定下约定,与未知苦处的未来结下盟约,他们要去了,要去向那个对所有人都意味着终结的地方。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种默契也只有这俩人沉浸其中——而在后面挤着的五个人,尤其是中间的阿一,几乎就要被颠簸的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纵然约瑟夫-朗基努斯是一个温和型的暴徒,沈天也算的上是一个亚洲猛男,两个人颜值都算得上优良、且这两个男人正在一起互相暧昧地你来我往,按理说这幅场景在一个单身女性眼中也有着一定的欣赏性的。
但是不,此时此刻的单身女人阿一,脑子里只有一点:‘她要吐了’。
是的,所有沈天觉得浪漫的元素:什么在荒土上疾驰,什么风呼啸着穿过车身的缝隙之中,伴随着车轮与泥土的碾压声一起被速度甩在了身后,这在坐在吉普车后座中间的人眼中,那都是死亡颠簸。
所谓副驾驶文艺,车后座呕吐,也不过如此了。
阿一要为这种真实点一个赞,并开始考虑自己是吐在约瑟夫的车里,还是吐在艾尔的身上——毕竟郝帅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健壮,但好歹他是有沈天罩着的人,思来想去,吐在艾尔身上的后果可能是最轻的。
不过也正是这种胡思乱想拯救了全车人,在颠簸了一阵子之后,阿一居然习惯了:不愧是摩加迪沙的幸存者,在适应能力上就是卓尔不凡。
这不,才好了一点点,阿一就开始忍不住地吐槽了,她看了郝帅两眼,随即就贴近了身旁的艾尔,悄声地说道:“喂……你觉不觉得前面这俩人的气氛有点古怪。”
郝帅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他一把就把阿一拉了过来,老气横修地教育道:“不要给小孩子灌输这种思想,人家还小,不懂这些事情。”
阿一再度被扯,这让她感觉有点疼,不过还没等她反驳,就听见了郝帅的说辞,这让阿一又有点生气:怎么着啊?不想她跟别人聊天,就用这么蹩脚的理由?这个艾尔怎么看都是成年了吧?“他不小了??”
而郝帅则是手握资料,毫不动摇:“实不相瞒,据我了解,这个艾尔-道格拉斯的确还没成年。”
“他看起来二十多了??”阿一有些难以置信。“别以为我没跟这家伙接触过,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尼尔改成了艾尔,但他还是他啊??”
“不瞒你说,二十多的尼尔-道格拉斯已经彻底凉了,现在是个未成年的艾尔-道格拉斯,是个天真版的峡谷杀人狂,惊不惊喜?”
“哦。”
虽然阿一‘哦’了一声,但实际上她还是有点懵逼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准确且理解‘他死了,但他又没死。’这句话的含义的。
郝帅也没指望阿一能理解这个,所以他悄悄将话题引回了面前这两人的暧昧互动上来:“哦,对了,还有就是……我也觉得这俩人气氛怪怪的,蛮Gay的。”
“哇……”
“是吧。”
阿一是发自真心地感慨,而郝帅则是不走心地复合,他的目光落在了沈天的后脑勺,自己的心情是五味杂陈的。
说实在的,和敌人交朋友到这种地步,身为医生与总裁的郝帅还是不太能理解。
但这也并不能怨谁,毕竟郝帅身处黑暗的时间并不长,况且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亿万富翁与超级富豪,作为猎鹰小队中与现实生活最接近的人,郝帅还是无法理解沈天的一些行为,还有他所经历的大部分事情。
就算是他们一起上过战场,体验过在刀锋上舞蹈的滋味,郝帅的家族与郝帅的职业都注定了他无法完完全全地明白沈天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什么。
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一个人会真正地区理解另外一个人吧?
至少在郝帅看见约瑟夫-朗基努斯与沈天这两个人之前,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在遇见这两个人、尤其他还亲眼看见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的时候,郝帅相信了吗?
郝帅信了,他真的开始相信……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人会真正地体会你所体会到的东西,经历你所经历过的事情,能明白你每时每刻都在于什么样的东西进行着对抗。
也许,也许真的会有这种人,只是世界太大,而人的社交网络又太小,时间太长,寿命太短,他们很难相遇罢了。
但……真令人嫉妒啊。
郝帅凝视着是沈天的后脑,神情有些飘忽了出去——
而沈天呢?他也在神游,不过他的神游相比郝帅,又更像是受到了精神毒素的影响,产生了一种幻觉一样。
此时此刻,沈天凝视着窗外的夜,只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便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漆黑之中,他脚下是滚烫的岩浆与其中沉浮的怨灵,而他的头顶……则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寂静的像是从没有沾染过凡尘的气息——寂静的就像是另一个死亡的归宿。
天上地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死寂夹在正中的沈天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迷茫,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瞧了瞧地,感觉一阵恍惚。
此时此刻,沈天耳畔又想起了约瑟夫之前放的那首歌——
有的时候,人会跌入人生的泥潭里,分不清命运的高矮。有的时候也会站在歧路的起点,不知道该走向何方,但更多的时候或许是在空中飘荡,不知道向上或是向下。
常言道,若脚下是无底深渊,踏入也算是前路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