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天对空气喊出‘别放开拿到光’的时候,他说的是艾尔-道格拉斯。
但诡异的是,没有人回答他,郝帅甚至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甚至连艾尔那个家伙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安感蔓延上了沈天的心头,他立刻伸臂一展,强行忍着失重的呕吐感,在自己身边扫荡了一圈——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碰到任何人,甚至连他方才在失明前隐约看见的那些家具都没有碰到,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真的已经堕落进了虚无的空洞中一样。
正当沈天努力地在下落的幻觉中整理思路去分析现在的状况时,他耳边便响起了约瑟夫-朗基努斯的声音:那是一道沉稳的男声,不知为何,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中,就算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方才刚刚将他甩落悬崖企图去谋杀他,却也给了沈天一种安稳的感觉。
是的,是的,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郝帅不在这里。”约瑟夫-朗基努斯如此说道:“他不在这,艾尔也不在我手里,所以你的担心没有任何必要……艾尔这个家伙或许对于老爹有用,但是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大用,你们拿着他,也只能让我在行动中稍加考虑而已,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的。”
“……是么?”
所以说郝帅和艾尔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那么自己与约瑟夫又在哪里?自己这种不同寻常的失重感什么时候才会停止?阿一去了何方?她现在还是‘可利用品’么?她还活着吗?
带着满腹的困惑,沈天开口反问道:“那么,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你以为给我这种幻觉,就可以让我被困在这里么?”
“不不不,我不善于说谎,我目前为止对你阐述的都是客观的事实。”
约瑟夫的口气中带着让人难起疑心的诚恳,再加上之前沈天对约瑟夫的认同心里,所以在沈天看来,约瑟夫的确在说‘真话’:“我需要你的帮助,来帮助我找到哈德森一家惨案的源头,以及解决他们。”
“解决他们?”沈天慎重地重复了一遍。“你是要我替你们解决‘哈德森’一家,是么?可是根据我拿到的信息来看,哈德森一家不是已经全部死亡了么?我是说物理上的那种。”
“是的。”
约瑟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即他口气中带了一些困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的同伴将你率先引到这里,但既然你已经带着这幅在实验中的身体抵达了这里,我就一定要让你帮我这个忙,不管你愿不愿意。”
“也不管我会不会半路就死?”沈天笑了起来。“所以我们这算达成了明面一致,对吧?”
“不不不,我不会让你在完成你自己的任务前死的……至少我有这个意识,我会为你能保持活着做出任何事情。”
“哦?那把我和阿一扔下车这件事,也算是你想要我活着的努力?”
“你自己已经猜出来的事情就别为难我了,好吗?”约瑟夫无奈地说道:“但是我一定要率先提一嘴,无论你能不能解决哈德森一家的事,你的死对我来说都是好事,你应该清楚吧?”
“因为我碍事?”沈天明知故问。
“不清楚,这是老爹的意思,有趣的是……你们叫‘猎鹰’小队对吧?在老爹的通缉令中,只有你被列入了‘必杀’一栏内。”
“只有我?郝帅呢?”
“那个医生已经不再是猎鹰小队的成员了,只要他不做什么碍手碍脚的事情,小来小去的干扰我们不会理会。”约瑟夫又说道:“以及是的,只有你。”
沈天听着约瑟夫的独白觉得心里一紧——根据他的判断,约瑟夫说谎的概率非常的低:低到让沈天开始觉得他们又成了阳光底下的众矢之的一样,这很危险。
危险……危险。
沈天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一声,感觉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主动投入了七宗罪的陷阱之中,而这一次的游戏与肯-安德鲁设计的陷阱还不一样,缄默不会给自己的对手留生门,而沈天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恐怕也是托了自己体内神经毒素的福。
但沈天想到这里,却又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被约瑟夫提起来的问题:为什么陈默明知道这边是陷阱,却还是要沈天率先过来处理这件事呢?
也许陈默是准备等沈天修养的差不多在配合解说的,但他没有想到天才那边的动作过快——天才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就是沈天至今为止都没有弄明白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成为如此危险的行动呢?还是说……陈默在设计这个调查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这些突发事情?
难道说这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猎鹰小队真的要如同郝帅所言,在这片埋葬了他们的前辈‘雪隼’的土地上长眠么?
这块名为约旦的土地,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还有一点就是……这一切是真实的么?
或是说约瑟夫控制住了郝帅与艾尔-道格拉斯,趁自己在白天失明之时做的戏呢?
沈天分不清,因为他此时此刻的感觉并非是陷入了黑暗——他隐约能看见身周的东西,但区别在于他正在随着这些东西一起堕落,而且他触碰不到那些随他一起下落的东西,更看不清那些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更诡异的是,沈天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正在同他一起坠落:那个人影就站在沈天够不到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是约瑟夫-朗基努斯。就算看不清也摸不到,但沈天与约瑟夫之间联系正在清楚地告诉沈天,那是约瑟夫-朗基努斯,他的‘挚友’。
所以,这些是假的么?可他的大脑带给他失重的感觉,就像是真实的一般。
那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沈天身体中的神经毒素受到了刺激,又开始了变异么?
难道这个神经毒素……可以让沈天找到‘哈德森’惨案的真相吗?
人啊,每时每刻他都会相信什么东西的:当下手表上的时间,头顶上的阳光,或者是即将要做的事情——但实际上,这些都是真实且不可更改的吗?
就算真正地去相信什么,那么只要足够努力,所信之物就会成真吗?
就算通过努力让所信之物成真,那又能如何呢?百年过后不也是大梦一场,就算推动了历史的车轮,自然的循环也会轻描淡写地将这段曾经封入地底的泥土,成为远古的遗骸。
“约瑟夫?”这时,空气中传来了沈天的声音,约瑟夫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到了这上,他低声的‘嗯’了一声。
沈天得到了回应,在这个空旷的、无止境的失重与黑暗之中,这一声寻常的‘嗯’却听起来像是唯一的温暖。
“我们在做什么?”沈天的声音充满了困惑,若是细细听的话,还能分辨出一些强忍呕吐的克制感。“你想要我孤立,没问题,但能不能——先把这种感觉给停了?这是你们新研发出来的什么折磨人的方式吗?折磨一个瞎子你们好意思吗??”
“……看起来你已经完全把自己带入残疾人的范畴了呢。”约瑟夫闻言沉默了一阵,他还是和沈天有区别的,就像是乐观——约瑟夫永远也学不会沈天的那种盲目的乐观态度,这是好事?或许,约瑟夫偶尔也会羡慕,但是他学不来。
所以约瑟夫冷静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态度端正了,道:“还有就是……不,这不是我们的技术——或是说技术的正常反馈,我控制不了这个,所以我们正在奔向死亡,意料之中计划之内的结局是你死了我还活着,而意料之中计划之外的结局是我们都死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直白的吓人。”沈天磕磕巴巴地说道。“你真诚地让我在一些时间里都觉得你不是敌人了。”
“我从来都不把你们看成敌人……我和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联系,我只是有自己的目标,我没必要和障碍物产生什么或好或坏的感情,我觉得那样……很没有必要。”
约瑟夫斟酌着回道:“我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但我的行为却在讽刺我的思想,所以还是算了,我不想去思考这一切的意义,我只要做就好了。”
“你不会是有什么神经类的疾病吧?”沈天及时地制止了自己想要问‘你不会是有精神病吧?’的问话,转而用了更温和的提问方式,但显而易见,问题的本身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
幸运的是,约瑟夫不在乎:
“或许,普鲁托说我可能会患有多重人格障碍MPD与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但我没有太过理会这个。”
“所以就是说你的组织把你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你还觉得这很正常??”
“也许?我不太想去细究这些,毕竟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也许这就是我失忆的目的也说不定。”
“这很重要,拜托?你能不能脑子运转的正常一些?”
“或许吧,但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