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的地板被铺上了红色的地毯,地板上极其奢华的用金丝银线勾勒出龙凤呈祥的图案,又用鎏金的方法在最外层勾出了一层边。婚礼时间还早,可大殿中早已是宾客满座。佳肴美酒络绎不绝,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足以证明秦皇到底是有多么重视这场婚礼。
大殿的正中心,阶梯上除去红毯之外还有玉石垫在脚下,触之温润,感之清凉。正中间的大理石上,用极其精细的手法雕刻出了浮雕,一点一点地往上延伸。大殿的四个角落,由纯金打造的烛台立于之中,上面的红烛莹莹发光,凝出点点荧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而秦皇,就坐在大殿正中的高塌上,嘴角带着笑意地看着下面的宾客,虽神情愉悦,却仍旧有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一众宾客皆相互觥筹交错,大约是入席太早,眉眼间都沾染了几分醉意,却又不敢彻底喝醉,微醺间带着几分强撑的清醒。
婚礼的时间定在晚上,嗲看着时间渐近,手中的酒盏都渐渐放下,屏息等着一对新人入场。大家心中都有着好奇,传闻夏国公主与太子同承一貌,他们其中一些人虽曾见过夏国太子,却无法想象中他身为女子的模样。
大殿之外,两队侍卫身形站得笔直,呼吸紧蹙,不敢有一丝怠慢。他们皆举着红烛,在黑暗中照亮了一条明亮的道路。而在道路的尽头,两袭红衣相携而来,身形挺拔,端庄华贵,一时间竟有些晃花了他们的眼。
在正殿外面的侍卫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方正铿锵,目不斜视,他们正正的举着烛火,不受大殿中人声欢笑的影响,却亦在那两个新人走进时屏住了呼吸。
陆陌离身上穿了一袭火红色的婚袍,与昨日不同,今日的婚服上绣花更加精致,上面的八爪金龙栩栩如生,随着他的走动,恍若要从衣服上腾空而起一般。而上面的金线亦是没有半点杂志,在烛火的映衬之上,散发着点点金光,让看见的人一时间不知是烛火明亮还是他的衣服更加明亮。而他异于往常的将黑发高束,并在盘龙冠上编了一个小辫子,从玉簪固定,整个人端的是清俊朗逸,温和无双。他脸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笑意,却让看到的人一眼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喜悦,他眼中眼波莹莹,越发的君子端方。
而他的旁边,花寒虽用喜帕盖着头,看不清容颜,却能从她稳稳前进的身形里感受到她端庄大气的气质。他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放在陆陌离的手上,虽不知容颜几何,但那伸出的手已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精致与美丽。传闻夏国公主体弱多病,多人原想着应是并未见过什么大场面,难免会出纰漏,多存了嘲笑夏国之心。但只这一眼,却全无了轻视之心,皆屏息以待,不自觉的端坐了身体。
花寒察觉到四周打探的目光,喜帕之中神情未变,眼角却划过一丝无语。她从未想过,她的婚礼会引来如此多人的围观,而且大部分人还是不怀好意。她虽并没有参加过婚礼,但妖界的重大活动十有八九她都皆数在场,再加上在苍迟身边狐假虎威惯了,这样的场面她还不至于乱了阵脚,相反,她还能装得有模有样。
她一路上走来,都秉持着苍迟之前教她的模样,没有半点纰漏,她敢说,即便是苍迟在此,也挑不出半点不适,因而不由得又有些得意。
她跟着陆陌离稳稳地走过长阶,跨入大殿之中,望着眼前雕梁画栋一般的华丽,心里的欢喜之情几乎要溢出喉咙。
“肃静!”
一声略微尖锐的声音响起,站在玉阶之下的侍卫清了清喉咙,高声叫了一声。待到大殿安静下来,转头往高处看了一眼,直到得到座上之人的点头示意之后,这才回转身体,朝着旁边的方向点了点头。
大约都明白流程的原因,坐于下首的众人皆是噤声,往两个新人所站的位置看去。
陆陌离和花寒两人没有停顿,而是一步一步从殿门的方向走了进来,缓缓朝着众人移动。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此时说话便是对这场婚礼的极不尊重。
他们华贵的婚服摇曳拖地,上面的绣花闪闪发光,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定是要被嘲笑不伦不类,奢华无度。可放在这二人身上,却生出了一种尊贵到极致的感觉,明明的奢华的衣服,却在他们身上莫名有了淡雅飘渺,出世绝尘的模样。他们就这样缓步而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连那早已有些醉意的人都清醒了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
直到座上的侍卫重新开口,尖锐的声音划过长空,所有的人才反应过来。
“恭迎太子与夏国公主入殿,皇帝陛下有数言要嘱托于尔,望悉听教诲。”
座上的秦皇沉默半晌,这才缓缓开口,他一向喜欢拿来手上的玉核桃并没有握在手中,大约是有些不习惯,手微微动了动,最后只放在靠椅之上,不再动作。他的眼神从花寒身上划过,眼带笑意,恍若再平常不过的慈父般眯了眯眼:“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馨儿能与陌离携手同心,共度余生。孤这秦宫并没有太多繁琐的规矩,馨儿日后若是有任何不便之处,只需同陌离母后还是孤讲便是,无需有太多顾虑。”又顿了一下,他轻笑道,“孤原也不知应说些什么,只需你二人过得好便是。既这样,你们便准备行礼吧。”
等到秦皇说话,原本还有些戏谑之声的大殿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等了片刻,这才有有眼色的官员率先举杯,朝着秦皇三呼万岁,剩下的宾客听得如此,也这才反应过来,都站起来朝着秦皇举杯,嘴里说着恭敬之词。
而喜帕之后的花寒脸上的神色更是十分古怪,倘若他真是夏国那身体孱弱,不闻世事的公主,恐怕还真的被秦皇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论给糊弄过去了。只可惜她在这秦宫生活了十年,早已明白秦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觉得有些无语,这秦皇作戏委实也有些太厉害了,这场面话张口就来,还面不改色,这无端的让她想起了苍迟。
她稍稍挑了挑眉,心底有些感慨,脸上却是没什么变化。毕竟她如今是夏国公主的身份,又是初来乍到,不管秦皇说什么,她都只需要听着便是。他原以为秦皇虽也颇有心计,但比起夏帝来终究还是要率直一些,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尽然,毕竟在上位上沉浸了几十年,即便是有几分直率如今也未必保留下来。
秦皇发言结束,接下来便是按照秦国的风俗行婚嫁之礼。花寒虽对婚嫁之礼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但也曾从书中了解了个大概,再加上一直有侍女在前面引导,因而也并未失礼。只是在夫妻对拜的时候,她从摇晃的喜帕中一眼看去,正好瞧见陆陌离直直地盯着自己,眼中笑意萦绕,自己的整个身形都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原本还有些感叹的心情一瞬间皆数变为欢欣,其中还有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羞涩。
“无需多礼,今日孤的太子成家,诸位尽兴,无须拘泥于君臣之礼。”
待到礼成,秦皇抬手示意,言笑晏晏,侍卫知意,忙拍了拍手,高声道:“为了庆贺太子公主成婚,皇上特意训练了一批歌舞艺伎供大家鉴赏。”
此言语落,大殿外丝竹管弦之声忽起,片刻后,一众舞姬从殿门缓缓跨入,训练有致的在大殿之中摆好动作,跳了起来。
花寒在礼成之后便被关门的侍女重新带回寝宫,因着今日才是正式的婚礼,秦宫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显然所有人都为了这一天筹备良久。花寒在喜帕之中轻轻眨着眼,跟着青柠和其他宫女慢慢走在长廊之上,一眼望去,只觉得有些恍惚。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却有了不同的心情。她不久前还以男子的身份在秦宫里为苍迟解开陆陌离的禁锢,心里所思所想不过是怎么完成任务回到妖界,而这才不过短短数月,她却已经成了陆陌离的妻子,背叛了苍迟,还想着怎么绕过苍迟保住陆陌离的性命。
大约是顾及花寒身份的原因,一路上所有的侍女都并没有开口,直到将她送回寝殿之后,才有一个应是女官的侍女对她嘱咐了一些新婚之日应有的礼仪,而其他人,则井然有序地将秦宫里的东西参布完成,退了下去。
等到女官将所有事情嘱咐结束之后,连青柠都被她叫着离开了,偌大的寝宫,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她用妖力探了探,确认四周确实没人之后,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那女官不知是什么原因,同样的事情非得要嘱咐好几次才肯罢休,若非是她不想在今日惹事,她非得用妖力封了她的喉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