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地址定在了长乐区,那是个10年前贪污官员的宅子,被抄家没收后一直闲置在那里,离皇宫并不远,快马过去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
当米怡婷赶到公主府工地的时候,大门外面已经围了许多人,还有直接披麻戴孝的人跪在前面大声的哭着,还有带着孩子的。
高立波没敢让米怡婷靠近,而是引着她从偏门进到了公主府里面。
倒塌的屋子是花园里的戏楼,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是府里原本就有的建筑,由工人们在里面翻新,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大梁恰好就断了,整栋楼都塌了下来,把在里面给墙面上漆的5位工人都压在了里面。
快70岁的孙哲先一步到达,他已经开始指挥众人救人了,见到米怡婷也来了,只是草草的行礼道歉说:“还望二殿下见谅老夫的无礼,实在是事出紧急,先救人要紧。”
“司马做的很对,人命重要,旁的都是小事。”米怡婷觉得奇怪的是外面的那群人,“大门外跪着的那些人是什么回事?”
“什么跪着的人?”孙哲还不知道,疑惑道。
“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我看着倒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去问问看是谁的家人。”米怡婷皱着眉,看着倒的非常彻底的戏楼,“孙司马尽管救人,其他的由我来解决。”
孙哲也皱起了眉,他毕竟是掌管过一县,很快也想到了问题所在,事情发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消息根本没让人传出去,不管是谁的家人,在还没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就马上披麻戴孝的跪在大门外闹事,这完全像是事先计划好的。
孙哲一面让人去外面安抚那些哭丧的人,一面叫来了工头,问他今日在戏楼里做活的都是什么人。
工头是个有些年纪的汉子,他想了一下说:“王五,赵四,陈二蛋,张家小子,本来还有刘豆豆的,但他今天早上说家里有事请假出去了。”
“还少了一人。”米怡婷记得高立波报的5人被压。
“噢,回二殿下,还有一个是刘豆豆的师傅老李头,他也在里面,我刚才忘说了。”工头赶紧说。
米怡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她追问:“这个老李头,最近家里有什么事没有?或是他自己本人有什么事吗?特备是有没有赌博,欠债之类的事情。”
“那必须没有,”工头练练否认,“殿下放心,我手下做活的这些人,但凡是手脚不干净、爱赌爱嫖的,或是家里儿孙有不良行为的,我都通通不用的。汴京城里的能人那么多,我犯不着用些有瑕疵的人,砸我自己的招牌,这事肯定是大梁被虫蛀了,房子才塌的。”
正说着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在挖废墟的人叫着“救出来了,救出来一个”,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吸引过去了,不光是一个人,接连的挖出了2个人出来。
米怡婷连声问:“孙司马,可有请大夫过来?伤药可还够?我的府里还有许多药材,若是不够立刻派人去取。”
“二公主请放心,工地本就配有一名跌打大夫,我也已经请了有名的外伤大夫过来,一共有3名大夫在那边了。”孙哲连声说,“那边危险,殿下请在此稍候,我去瞧瞧。”
“司马请便。”米怡婷目送孙哲过去,她转头又问那名工头,“这位老李头是做什么活的?其他的人又是做什么的?”
“是做木工的,他做这行很久了,手艺非常好。刘豆豆和陈二蛋也是木工,剩下的就全部是漆工了。”工头想了一下,小心的问,“殿下,可是老李头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现在救人要紧。”米怡婷却没答,她从花园的树荫下走了出来,也来到废墟的边缘,近距离观察刚被救出来的三人的情况。
这三人是在靠近边缘的地方找到的,在最上面,经过大夫的检查,他们三人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脚、还有一个幸运的只是擦破了脑门,没有太大的伤害。
孙哲问那个只是被擦破脑门的小伙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外两个人在哪里。
只是擦破脑门的是张家小子,他见米怡婷走近了,有些紧张的答:“我在给天顶画着花,不知道怎么的,楼就塌了。楼塔之前,老李头和陈二蛋他们都在楼下做工,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楼塌下来之前,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米怡婷突然发问。
张家小子想了一下说:“没什么特别的声音,就听见他们做木工的声音,敲敲打打,锯木头什么的,就是特别吵的声音。”
听完了张家小子的话,孙哲突然脸色变了,他对米怡婷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一开始站着的树荫下后,孙哲才小声的开口说:“殿下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事怕是人为的了。”
“为何?”米怡婷不解。
“公主府的修缮方案是由我审核的,我记得整个公主府的房屋都没有大量室内木工活,所以张家小子说听见特别吵的做木工的声音是不对的,这就是问题所在。”孙哲解释说。
米怡婷皱着眉,她问:“若真是人为将大梁破坏的,这已经踏成废墟的楼,可还有证据在?”
“只要是人为的,请积年的老木工来检查那些倒塌的木料,也能分辨得出是人为的,还是虫蛀的,”孙哲还提醒道,“若是人为的,殿下需要尽快回禀陛下此事,对这些人的处置,还有公主府的戏楼日后怎么办?”
米怡婷点了点头:“司马放心,我立刻回宫将此事禀告我阿娘。还没确定之前,司马请以人命为重,还是先救人要紧。”
“殿下放心,我知道轻重。”孙哲答应了。
那边去查探门口跪着的是谁家人的,也回来答复了,恰好就是老李头的一家老小,还有他请假回家办事的徒弟刘豆豆,这事情要说和老李头完全没有关系,是个人都不会信了。
不过,孙哲让人先把消息压下来,等人都救出来了再说。至于门外跪着的那些家属,先把人领进府里工人干活的地方休息,聚在外面也不像话,等这边把人都救出来了再说。
米怡婷这就赶忙回到宫里,将事情经过都向女皇汇报了。
女皇听完后,皱着眉说:“这世上确实有那等歹人为了某些利益把大家都害了的,但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一切都有可能,你也不要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看谁都不像好人了。”
米怡婷楞了一下,才答:“是。”
仔细想想,她最近确实有点,看谁都不像好人的心态,这样不行,得把心态摆正了。就像王冢,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据证明他是个坏人,虽然以往他和李伯闻确实有政见上的不和,但遇到了大事却又是无条件站在女皇这边的,就不能简单的以好、坏来判断。
女皇又说:“阿霏,这件事你也去跟一下,和阿婷一起看看,你们多看少说,先把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在这之前,该给的赔偿都要按规矩走,不要克扣或是拖延了。至于事情查明了之后,那等想占朝廷便宜的人,律法会让他们翻倍给我吐出来的。”
米云霏和米怡婷齐声应:“是。”
米怡婷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按大晟律,因工受伤的,工部会按比例进行赔偿,若是故意阴谋诡计在做工期间受伤骗取赔偿金的,五倍罚款,全家还要被罚入奴籍。
但因为大晟因工受伤的赔偿金很高,一般会按照做工当地十斗米的十倍进行赔偿,如果是在汴京的话,一斗米10文钱,因工受伤的赔偿金为10两银子,因工死亡的赔偿金还要再翻倍便是50两银子。这些钱都够在汴京城里偏一些的区内盘下一间铺面了,也不怪有些人会为了钱铤而走险的。
到下午的时候,工地那边又派高立波传来了消息,另外被压的两人也找到了,老李头伤得很重但是还活着,陈二蛋却被压死了。
孙哲这边已经就近让受伤的4个人接受治疗,陈二蛋已经通知他的家人把他尸体接回去了,赔偿的事情也已经做好了方案,只等明日一早便把钱发放给这五户人家。他还联系了汴京建设队的三名老木匠,连夜勘察现场的木料,争取在明日之前鉴定出结果。
米怡婷是在她的行政院里接到这个消息的,她的案桌上还堆着许多内府和礼部递来的条子没来得及看,但她还是说:“好,稍候我也去现场看看。冬雪,你叫个腿脚快的人去东宫替我给阿兄传个话,就说我现在准备过去工地那边,在宫门处等他。”
“不必别人了,我自己去便是了,这宫里除了殿下,腿脚还有谁比我快的。”冬雪笑吟吟的说。
米怡婷也随她一起笑了,倒也是呢,在这皇宫里,她们几个练过工夫的,比其他人确实要强上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