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塬摇摇头，即便刚刚肚子已经叫了好几声，他也倔强地说道：“我不饿，我不想要你的施舍。”
话音才刚落下，他的身子就跟反抗他的话一般，肚子再次叫了一声，这一次倒是真的响彻了天际，白钰月听得清清楚楚不说，屋顶上两个偷看的人也听得十分清楚。
这下齐塬是真的窘迫得不敢抬头，似乎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白钰月倒是完全无所谓地轻笑了几声，似是在笑齐塬的有趣模样，又或者是在笑他的行为，虽说有股落井下石的感觉，但齐塬出乎意料的，并不讨厌白钰月这温柔的轻笑，仿佛一片极轻的花瓣，稳稳当当地落入了自己心中的浅溪，掀开一层层的涟漪。
白钰月见齐塬气色不佳，终于算是想起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她歪脑一想，解释道：“我刚刚可不是在说你脏，只是觉得你坐着的地方很脏而已，你难道没看到吗？这里全都是风吹过来的尘土，你换个地方坐吧。”
没有理解白钰月的意思，齐塬问道：“为何要换个地方？因为这里都是尘土？”
白钰月点点头，很理所当然且耐心地继续说着：“尘土会弄脏你的衣裳，洗起来可麻烦了，而且你干嘛要坐在这里，又冷又阴暗的，你不觉得无聊又恐怖吗？”
齐塬呆呆地接受着白钰月话中的信息，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似乎是在思考，为何白钰月这种衣着不凡的妖要突然跑过来对自己说这些，对着一个仿若与世隔绝的他来说，更是在思考，为何要来考虑他的感受？分明只要和那群妖一样，走过自己的身旁，当作没看到自己便好了。
没有得到齐塬的回复，一向骄纵的白钰月竟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她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倒是染上了笑意：“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要不是你刚刚回复了我一句，我都要把你当哑巴看了。“
似乎是这句话终是点燃了齐塬，他大声嚷嚷了一句：”我才不是哑巴。“
话音落下，白钰月眼中的笑意更甚：“不是哑巴就行，我说你呀，别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地坐在这了，今日可是妖界一百年一度的集会，活动可多着呢，要一直持续到子时，你要是一直坐在这愁眉苦脸的话，会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事。“
齐塬看起来心情不佳，但是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复着白钰月：“我没有什么心情，何况这么热闹的集市，我一个人逛也还是冷清，还不如坐在这凉快的树荫底下，都没人注意我。”
“谁说没人注意你了？”白钰月笑着想要上手揉揉齐塬的头，但是被他飞快地躲掉了，她倒也没在意，继续说着，“我这不就注意你了吗？你可别把我当坏人看待哦，我只是不想和我那兄长逛这集市而已，他实在是太闷了，出个门老是在意我的安危，你说我也不算什么孩童了，再过不久便可及笈甚至是配婚。”
“再过不久是多久？”齐塬打量了白钰月几眼，眼底是说不上来的情绪。
白钰月嘴角勾起：“不多，也就几百年吧。”
“……”
沉默了一阵之后，齐塬可能是被白钰月几句话逗笑了，心底愉快了不少，身上也不再散发着刚刚那种浑身阴暗的气场。
“那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他从树荫下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白钰月这才发现齐塬竟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吃了一惊之后连连后退几步。
不过她脸上毫无警惕之意：“坏人？”
她咬文嚼字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量着齐塬极为清秀的脸，说罢，上手捏了捏，喜笑颜开道：“如果你都是坏人的话，恐怕这妖界就真的没有好人了。”
齐塬一愣，脸上似乎还残存着白钰月手指中轻微的暖意，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赶忙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做了。”
似是被齐塬的反应逗乐了，白钰月“咯咯”地笑了起来，如若不是在大街上，齐塬甚至觉得她会当街打起滚来。
“男女授受不亲？那得是及笈之后的事啦，趁着我们现在还小，还是可以多做一些长大后做不了的事情。”她微闭着一只眼睛，还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过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而且如果兄长他们知道后会将我训斥一顿，但我也只对你做过此类的事情，所以可否麻烦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齐塬没有说话，白钰月本就是带着逗他的目的去的，所以说并不在意这些。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就像是抛入了河水的一块沉石，虽微小，但却足够在齐塬心中掀起波澜。
沉默了一阵之后，她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心情依旧愉悦：“我刚刚也说了不想让兄长陪我逛，但是呢我也不想独自一人逛，你刚刚也说了一人逛集市很清冷吧？不如施舍我一下，陪我逛逛今晚，百年一度的集会吧？”
齐塬依旧没有说话，仅仅只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白钰月一眼，似乎不相信她这样一个看起来身份华贵，是自己平常接触不到的妖类，会在嘴中提到“施舍”两字。
还是他去“施舍”她。
白钰月想了想，而后补了一句：“而后，为了报答你，我再请你去用膳怎么样？妖界集会的美食可不能错过哦。”
“好，那我就勉为其难，抽出时间去陪你了。”齐塬将脸转向一边，似乎表现出了答应这事对他来说有多么艰难，“绝对不是冲着美食去的。”
不知晓白钰月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也不想去看。
齐塬起身跟着白钰月走的时候，似乎也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热闹非凡的集会之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要独自一人在那惆怅。
白钰月也识时务地没有发问，两人之间，好似真的只是在互相“施舍”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