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婳带着容夙一路上都未有停歇,从病字堂逃离出来之后,便直接朝着龙吟城的一处密室而去。
那间密室原本是容靖沣所造,为的便是龙吟城若有朝一日突遭变故,至少还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这间密室的存在容靖沣只告知了容婳一个人,也只带过她一个人前往。所以,她凭借此前的记忆,越过慕容弟子的层层的巡逻,总算是到达了那处安全之地。
说是密室,其实却和寻常的居所差不多大,只是只有一个屋子,周围全是用厚重的石头砌成,外面听不到里面的任何的声音,甚至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到密室的入口。
容夙是从小便在龙吟城里长大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眼下虽然她双眼失明,但是却也能根据容婳带她走的路线判断出,此刻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她此前从来没有去过的。
于是,她蹙眉警惕道:“你带我来的事何处?”
容婳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吹开之后便将屋子中的烛火都点亮了起来,霎时间容夙便觉有火光闪耀在自己的面前。容婳一边将容夙牵引至一张石凳前,扶着她坐下,一边回答道:“阿姐,你放心,这里还是龙吟城,蓟景曜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容夙在心中思忖片刻后道:“是城主带你来的?”
容婳不想隐瞒于她,或者说,她在容夙的面前,不管是何种谎言都是会被立马拆穿的。所以,她便老实回答道:“是爹带我来的,但是爹说不管日后身处何种险境,都要我和阿姐共进退。”
容夙冷笑一声道:“共进退?有了藏身之地只告诉了你,却又要我们共进退?说到底他还是只当有你一个女儿而已。”
容婳不想让容夙误会,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容夙现在是一门心思认定容靖沣是偏心于她,她不管说什么在容夙听来都是借口和理由。于是,容婳只好转移话题道:“阿姐,你和蓟景曜怎么会认识!?还有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婳转移话题的功夫,没有林敬那般行云流水,容夙心知她一向笨嘴拙舌,却也未有再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顺着容婳的话也就款款而答,道:“蓟景曜是慕容家的家主,眼下是江湖中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龙吟城要想在这江湖之中立足,自然是需要结交一些盟友。”
容婳纳闷道:“阿姐,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慕容家在近段时日以来,一直针对着凌虚阁,处处和我们作对,阿姐此番却和他们走得近,那要是被江湖中的人知晓了,岂不是会耀眼满天飞?”
容夙道:“是被江湖中的人知晓,还是被你和林敬知晓?你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和凌虚阁的死对头走得近吗?”
容婳对于容夙其实是有几分畏惧的,倒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容夙一向是将龙吟城摆在所有事情的首位的。而她眼下明明知晓慕容家是在和凌虚阁作对,却还是要和它交好,实在是令人难以费解。
容夙未有听到容婳回答,倏地长叹一口气道:“好了,我平日里和你说话习惯了,总是拿长姐的姿态压着你,让你对我总是礼让三分,其实,我也很想和你像寻常姐妹一样,促膝长谈,分享心中秘事。”
容婳纳闷道:“阿姐,你这是……”
容夙一改方才的眉眼冷漠,伸手想去抓容婳的手,容婳急忙将自己的双手递了过去,容夙的手触碰到她的手之后,短暂的愣了片刻,随即紧紧的握了下来。
这是容婳从小到大,第一次和容夙离得这么近,也是姐妹两手相执,竟然让她有种紧张呆滞的感觉。而容夙的手却是十分的炙热,和她平日里的凌厉性子完全不一样。
在容婳的记忆当中,小时候的容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她好像无论寒暑阴晴,每日都会花三个时辰在校场练剑,其余的时间便跟着城中的堂主长老学习。所以,小小年纪便有了很多的追随者,他们私下里都是叫她小城主。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么一位对自己要求严格,且善于刻苦学习的人,一定会是最合格的城主人选。龙吟城只有交到她的手中,才会延续往日的辉煌,甚至会更上一层楼。
不仅容夙的那些追随者是那样想的,就连容婳也是如此想的。
容夙紧紧握着容婳的手道:“你想知道这些我便告诉你便是了,其实一切都很简单,那便是龙吟城快撑不住了。”
容婳道:“什么?龙吟城快撑不住了!?阿姐,你在说什么啊!?”
容夙道:“我也很想像你一样,什么都听不懂多好,但是,我不行,若是龙吟城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我们容家的基业。”
容婳却是听得更是纳闷了,仿佛突然之间自己丧失了听觉,虽然容夙一直是在开口说话,但是,她却连半个字都没有听懂。
她更是疑惑道:“阿姐,是不是龙吟城出事了?所以,你为了保住龙吟城便拒绝了陆一舟的求亲?”
容夙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自从我继任龙吟城的城主以来,这才发现,原来龙吟城早就在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赤华珠一事,很多依附于我们的门派早就和我们划清了界限,且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城主有愧于那岚一族,被江湖中的人不停诟病,很多门派便因此拉帮结派,和龙吟城开始作对起来。”
容婳道:“拉帮结派反噬龙吟城,这怎么和对付凌虚阁的做法是一样的?那上次我和林敬回龙吟城的时候,阿姐为什么不告知我们?”
容夙道:“告知于你们,便等于陆一舟也会知道了,我不想拖累于他。”
容婳也不甚赞同道:“阿姐,你难道不知道陆一舟是乐于和你共同进退的?”
一提到陆一舟,容夙凝重的神色上才终于浮现出了一抹轻松之意,却转瞬便消逝而去。她喃喃自语道:“他是个好人,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最是怕亏欠。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容婳道:“阿姐,你不知道陆一舟自从被你拒亲之后,回到凌虚阁便一蹶不振,整日以酒消愁,难展笑颜。这次,他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二度来求亲,却还被你厉声赶出了龙吟城,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容夙却陡然高声道:“他不好受,难道我就好受了吗?我看着他醉酒,我也很想一起喝醉啊,可是,我不可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我处理,儿女私情就只能先放一边。总之,两个人之中,若是必须要一个人做负心人的话,那就让我做吧。”
容婳这才反应了过来道:“阿姐,原来你还偷偷的来过凌虚阁,你的心中还是放不下陆一舟的。”
容夙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向容婳袒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她只好冷哼一声,故作冷漠道:“我只是刚好去凌虚阁有事而已,不是专程去看他的!”
容婳却不依不饶道:“你去凌虚阁有事?可是,那段时日里,我和林敬都在外边忙于查探慕容家的事,不在凌虚阁之中,此前都是知会过你的。但是,你还是去了,却又不是去看陆一舟的,难不成是去看沧七大哥的!?”
容夙:“……”
容婳见自己难得能将容夙气的无语凝捏,也就急忙见好就收道:“那阿姐你和蓟景曜又是怎么回事?”
容夙方才被容婳呛得无言以对,正好容婳又先行替她解围,她也就就坡下驴,解答容婳的疑惑,道:“此前我和蓟景曜在听风镇相识,他一早就亮明了他是慕容一族的家主,知晓龙吟城近日以来的危机,愿意一一替我解决。但是,对于他的主动,我却心存疑惑。一来,慕容一族之前在江湖之中便没有什么名声,也只是近几年才突然壮大的后起之秀而已。二来,我是不信这个看上去,就像是整日游手好闲的少年的。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和龙吟城反目相向的人,一夜之间竟然被解决掉了一大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人,只是想让他们明白龙吟城不是好欺负的而已,但是,他却将他们都杀害了。然后,他便来了龙吟城向我索取报酬,提出的要求便是入主龙吟城。”
容婳一听,气得差点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怒言道:“他还真是痴心妄想!吞并了洞庭湖李氏还不够,竟然还想剿灭我龙吟城!”
但是,很快容婳便意识到不对,她虽燃气恼,却也很快的便想起来,此前在千人斩大阵前,蓟景曜曾信誓旦旦的说过,是容夙求着他的,而且当时容夙分明是把蓟景曜,当做杀父仇人一般的怨恨。而此刻,容夙讲述出来的却是蓟景曜强行要替容夙清除阻碍,这两个人到底是谁说了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