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婳惊诧道:“颜长老!”
颜长老却未有回答,反而是整个人为之一震,便从前方施出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道,将容婳等人往寒潭洞里震了回去。
紧接着,他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秋儿,寒潭洞里有一条密道,那是当年家主和我秘密所挖的,就是为了以防今日这种局面。你务必要带着少主和少夫人安全离去!”
颜秋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疑惑不解的状态,但是却还是本能的抗拒道:“爷爷,要走一起走,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和这些江南的武林人士抗衡的!”
颜长老突然厉声道:“我们离若族人的性命都是那岚家主给的,我们余生都是为了报答家主当年的救命之恩,就算我将整座雪山崩塌,也会替你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林敬却厉声喝道:“不可!颜长老,你们离若族人为我们那岚家所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可以再为了我们拼命!”
然后,在颜长老却未转身,平日里有些佝偻的身体,此时却分明挺得笔直。在林敬来北荒的这段时日里,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生怕逾越了半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第一次未有听从林敬的话。
他道:“少主,守护那岚家这个使命这么多年以来,早就刻在了我们离若族人的骨子里,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不过,……老朽有个不情之请,那便是劳烦少主一定要将我的孙女带出北荒,我们颜家只剩下她这一条血脉了,希望少主能……罢了,带她出去就好了,剩下的便只有看她的造化了。”
颜秋闻言,顿时一阵撕心裂肺袭上了心头,她嘶哑着声音道:“爷爷,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你不是说过我们离若族人是一生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故土吗?北荒就是我的故土,就算是死我也要选择死在这里!”
颜长老突然转过了身来,怒目圆睁道:“荒谬!我现在以离若族长老的身份命令你,必须要带少主和少夫人离去,如若不然的话,死后灵魂会受恶鬼吞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颜秋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无力道:“爷爷……”
离若族人向来是信奉有来世的,所以今生就算是最恶的恶人,也会想办法行个二三善事,祈求来世不要受太多的折磨困苦,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守着那岚家几十年,若是换做旁的人,那必然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颜长老便朝着众人身后用力的排了一掌,一声巨石坠落之声响过之后,容婳便隐隐约约见到前方有一处十分窄小的洞穴出现在了眼前。
颜长老陡然厉声道:“颜秋,作为离若族人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使命!”
颜秋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颜长老恭敬的鞠躬,泣不成声道:“颜秋谨遵长老圣谕!”
语毕,颜长老便往寒潭洞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容婳大喊一声,“颜长老!”
颜秋急忙上前拉住容婳的手臂,便往身后的那窄小洞穴而去,“容姐姐,快走!爷爷在几十年前就做好了为那岚家赴死的准备,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林敬原本的心头还是百感交集,闻得颜秋一声呼喊一后,才收起了心头的震动,和颜秋一起拉着容婳离去。
那洞穴十分窄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所以四个人便只好排成一队快步离去。
林敬打头阵,容婳紧跟其后,颜秋则跟在容婳的身后,蓟连负责殿后。四个人各自心事重重的往前离去,倏地又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传来,似是山体崩塌。
大家都是聪慧之人,不用问也知道,这必定是颜长老为了不让那些江南贼人追击而来,所以便干脆毁了寒潭洞。
与此同时,也断了所有离若族人的退路。
颜秋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哽咽道:“爷爷……”
容婳见状,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既然整个离若族都为了他们壮烈牺牲,那今后必定是要好好照顾颜秋,不负颜长老所托。
颜秋回过神来,见众人都望着她,她急忙一抹脸上的眼泪,重新换了衣服镇定自若的神色道:“走吧,要不然该被追上了。”
于是,众人便再也未有停步,一鼓作气的朝着前方而去。差不多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到了那洞穴的尽头,林敬率先走了出去,一缕天光瞬间照耀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升了起来,万物都沐浴在阳光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但是,容婳的心里却十分难过,自从回了北荒之后,事情便接二连三的发生,令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云青城被袭击,颜长老和一众离若族人壮烈牺牲,火蚕衣也杳无音信。
若是就此离去的话,那林敬怎么办?难不成寄希望于蓟景曜会大发慈悲将解药双手奉上!?
一想到这些,容婳的心里就觉得无比沉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颜秋和林敬已经快速的查看了周围的情况,发现从那寒潭洞的窄穴出来之后,竟然是来到了当初的那片密林之中。这片密林便是当时林敬和颜长老初次会面的那片树林,因为苍木障眼,遮天蔽日,令外界根本就看不见密林里的情况,实在是绝佳的隐蔽离去之地。
颜秋道:“少主,快走吧,出了这片密林便彻底的离开北荒了。”
林敬颔首道:“秋姑娘,我答应了颜长老会好好的照顾于你,但是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以后别叫我少主了,我听你称婳儿为姐姐,那便叫我兄长吧。”
颜秋目光闪动,却还是犹疑了。容婳说到底并不是那岚家的人,所以,她还可以和她姐妹相称。但是,林敬却是如假包换的那岚家的骨血,自然是不能如此随便。
林敬看出了她心底的犹豫,只好再次诚恳道:“我林敬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总不能让我食言吧?”
颜秋闻言,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道:“那颜秋便听兄长的。”
林敬一听,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随后他便冲着云青城的方向跪了下去,沉声道:“爹,娘,孩儿不孝,现在就要离你们而去,希望爹娘能在这里长眠。”
容婳和颜秋也紧跟着跪在了林敬的身侧,三人齐齐的磕头叩拜一番,才离开了那片密林。
离开北荒之后,便依着和陆一舟之前的约定朝着滇南而去。因为林敬和颜秋都身上有伤,所以四人便买了一辆马车代步。不过为了怕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便特意买了一辆看上去十分朴实,极为低调的马车。
一路上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纵然容婳担心会不会这马车会不会突然散架。不过,马车虽旧,但跑起来的时候却也完全能和凌虚阁特制的马车媲美。
林敬把这原因归结为是蓟连赶车赶得好,他从马车里挑起了车帘,冲着坐在马车外扬鞭的蓟连,道:“蓟兄,辛苦你了。”
蓟连一身墨衣端坐于马车前,腰背挺得笔直,满脸如水的沉静,看上去像是偷偷离家出门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他未有答林敬的话,因为这一路上林敬都在调侃于他,他的耳朵也听起了茧子。因为不善言辞,在口舌之争上总是落于下风,索性他就不接林敬的话,这样一来的话时间久了林敬自然是会觉得无趣而放弃。
但是,蓟连还是低估了林敬的耐心。于是,这一路上,蓟连的耳朵便没有清净过。
“蓟兄,我想打听下你在你们滇北可曾有订过亲?”
蓟连手一扬,马鞭便重重的打在了那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痛又加快了脚步。
“蓟兄,如果我们北荒想和你们滇北结亲,那需不需要遵守什么家训啊,规矩啊之类的?你可以先给我说说,要不然到时候我们两眼抓瞎,也是丢了你的面子。”
蓟连闷哼了一声,又是一鞭抽在了马身上。
林敬道:“你别狠心抽那无辜的马屁股了,这要是打开了花的话,那这荒山野岭的可只能靠我们走到滇南去了。”
这次,蓟连总算是收了手,林敬也见好就收躲到了马车里。
容婳道:“你就不能不去惹他吗?”
林敬双手抱于胸前,将整个身子都依靠在了马车的车厢上,悠哉道:“长路漫漫寻个乐子而已,你们一个是我媳妇儿,一个是我妹妹,那我就只能委屈蓟兄了。”
颜秋道:“哥,你就欺负蓟连不善言辞。”
林敬故作惊讶道:“这古话还真是说的对极了‘女不中留啊’,你说你人都还没有嫁到滇北去,怎么就上赶着为他说话了呢?”
一般女子必定会娇羞一笑,道:“哪有,哥,你就知道取笑我。”
但是,颜秋从来都不是一般女子,她粲然一笑,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吗?这辈子我必定是不会嫁旁的人的,我们离若族人认定了谁就不会轻易改变,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辈子都只会和他相守一生。若他是好人,那我便和他一起行侠仗义,若他真是恶人,那我就陪他杀尽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