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将他手中的包袱接了过去,又顺手拆开了来看,只见那包袱之中只有一件素色长袍,面料是他从未见过的类似于棉麻,针脚的走线也十分的粗糙,看起来似乎已经是有些年头了。
林敬不好驳了颜长老的好意,只得当着他的面,将那件衣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颜长老见状,这才一改方才的肃然,松了一口气道:“少主,现在那些贼人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我看要不大家就现在这里歇息一夜,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做其他的安排。”
林敬颔首道:“好,此言甚合我意,那便劳烦颜长老招呼大家了。”
颜长老领命而去,将那些离若族人都尽量的往寒潭洞里边带,经过半夜的辛苦赶路,众人早就疲惫不堪,三五成群的倒地便沉沉的睡了去。
令人奇怪的是,进了这寒潭洞之后,原本冰凉刺骨的寒意竟然消散了不少,再也未有一丝洞外的霜冻之寒。容婳扶着林敬寻了一处地方坐下,然后坐直了身体,想让林敬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现重伤未愈,先歇息着,我替大家值夜好了。”
林敬笑了笑,脸色已经不像此前那么惨白骇人,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神采。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将伸手将容婳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引,容婳便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道:“这样才对嘛,我林敬可不是如此脆弱之人,关键时刻还是得先照顾着我的小徒孙。”
容婳正欲反驳,却被林敬立马搪塞了回去,“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若不是伤势得到了控制,我自然也无法和大家走这么久的山路。只是婳儿,我奇怪的是,我当时迷迷糊糊感觉你是给我服下了药,但是却不是平日里吃的玉龙翠,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呢?”
容婳庆幸自己是整张脸都靠在了林敬的肩头,不用和他正面相对,要不然的话,以她现在因为紧张而双颊通红的模样,是断然会引起林敬怀疑的。
她只好勉强稳住自己紧张的情绪,佯装镇定道:“那是我娘当年给我留下来的,说是万般险境下方可服用。”
她一边说着假话,一边在心里祈祷着,“林敬啊林敬,你可千万别再问了,我可不想因为一个谎言,再去编无数个谎话来圆。”
索性,林敬只是深情的握了握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哽咽道:“婳儿,你居然将你娘的遗物都留给了我,我实在是……”
容婳只得慌忙道:“我娘留给我的当然是任由我处置了,你不用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因为在我看来,只要是能救你的命,就算是玉皇大帝之物,我也一定会拼命争取。”
林敬低头吻了吻容婳的发丝,浅声道:“傻瓜。”
容婳的心中似是有万马奔腾,好在林敬未有再执意问询下去,她也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二人就这样相互拥着,渐渐的睡着了去。
寒潭洞中的火光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熄灭了去,一切又恢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颜秋原本双腿盘坐于颜长老的身边,半晌之后,她便准确无误的摸到了蓟连的身侧。因为蓟连总是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于是,他的周围并未有其他人敢靠近。颜秋心中一阵窃喜,蹑手蹑脚的重新将双腿盘上,静坐于他的身旁。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她便整个人慢慢的往蓟连的方向靠了过去。终于,她的头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肩膀。那肩膀的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倚靠似是吓了一跳,思忖了片刻之后,也未有再理睬,任由那靠过来的脑袋发出均匀的呼吸之声。
翌日,第一缕天光才刺破夜幕之时,容婳便醒了来。
她是从林敬的腿边醒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从林敬的肩膀上睡到了他的腿上,身上还盖着颜长老昨日给林敬的外袍。林敬则还未有醒来,还维持着昨日打坐的姿势,未有移动半分。
容婳悄悄的从林敬的腿上爬了起来,又将那外袍披到了林敬的肩上。便在此时,林敬睁开了双眼,见到了还有点睡眼惺忪,半俯在他身边的容婳。
此时,整个寒潭洞中的人都还在酣睡,只有他们二人醒着,容婳的双手原本正在给林敬披外袍,整个人便俯视着林敬。林敬看着眼前的容婳,不由得笑了笑,下一刻便扬起头捉了容婳的唇。
容婳原本还有几分昏昏欲睡,然而,被林敬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吻,所有的睡意便在顷刻之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大睁着眼睛,试图用眼神去阻止林敬,却发现林敬早就重新闭上了双眼,而自己的鼻尖铺面而来的全是林敬的气息。
于是,她心一横,“死就死吧!”
打定主意之后,容婳便不再去考虑身后这满洞穴的离若族人,管他们什么时候醒来,反正此时此刻林敬的唇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于是,她慢慢的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下来,双手从林敬的肩膀上移到了林敬的后脑勺上,手中能摸到的全是林敬柔软的发丝。而她也难得主动的将自己的唇朝林敬侵犯了过去,林敬也未有做过多防御,似是一匹野马突然奔腾到了大草原,如入无人之境。
半晌之后,容婳才红着脸低声一句道:“天亮了。”
林敬笑意吟吟道:“是啊,天亮了。”
突然,身后原本沉睡的人都稀稀拉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齐齐望向寒潭洞外的天光。容婳的整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了,心中惊惧道:“方才他们没看见吧!?”
然而,众人根本就不知道容婳此时心中所想,全都兴奋着往寒潭洞外跑去。容婳这才放下了心来,她转头一看,却陡然发现颜秋还靠在蓟连的肩膀上沉睡着,方才那一阵喧嚣,似乎完全对这二人没有一丝影响。而颜长老也完全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径自朝着林敬施礼道:“少主今日看上去神清气爽,想来昨夜应该休息得很好。”
容婳忍不住一声惊咳,惹得林敬一声哈哈大笑。
颜长老满脸纳闷道:“这寒潭洞虽然是在这冰山之上,但其实常年温暖如春,难不成少夫人还受了风寒不成?”
林敬急忙解释道:“颜长老有心了,她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
不待颜长老多问,林敬便急忙话锋一转道:“颜长老,其实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颜长老能如实相告。”
颜长老见林敬如此一本正经,也立即正色道:“还请少主明示。”
林敬道:“其实,昨日在登临崖之时,我便十分疑惑,若是这南羌族人只是为了报我爹当年救你们之仇,那这理由也实在是太牵强了。原本就是他们欺凌你们在先,没有理由还因为你们被人救,反而将这仇恨牢记二十年之久,这其中必定是还有别的原因,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倾尽一族人的心血,来为一个根本立不住脚的仇恨拼命这么多年?”
颜长老闻言,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反复咀嚼林敬方才的话。
其实,林敬心中的疑惑,也是容婳心中的疑惑。只是,纵然她现在和林敬已经成亲了,但她是那岚一族的仇人之女,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她来向颜长老求证。索性,林敬也早就想到了,刚好也可以为她答疑解惑。
二人一直注视着颜长老,蓟连和燕秋也在不知不觉中醒了过来。颜秋的脸上还印有蓟连衣袍的褶皱印,看起来却是平添了一种异域风情的美。而蓟连则趁无人注意于他的时候,暗中揉了揉自己已经麻木的胳臂。
良久之后,颜长老才缓缓道:“其实,少主的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那便是火蚕衣,他们都是为了那岚一族的火蚕衣而已。”
林敬道:“果不其然,南羌族,江南,还有很多还未露面的江湖中人,竟然通通是为了我们那岚家的火蚕衣而来!”
他顿了顿,又转身向颜长老问道:“那颜长老老可知道这火蚕衣究竟又是何物?到底它有什么秘密,竟然会让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的追逐了这么多年?”
颜长老摇了摇头,道:“这个老朽也知之甚少,也很少听家主提起过。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少主,那便是那岚家其实不是一般的武林宗派,而是……”
他话音未落,洞穴外便传来一阵惊呼之声,众人急忙来到寒潭洞口往外望去,赫然看见一众中原装扮的江湖中人出现在了茫茫雪地里。而那些方才出了寒潭洞的离若族人,已经有很多都已经倒在了他们的利刃之下。
容婳的心中顿时燃起了一团怒火,赤炎剑已经被她拔出了鞘。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一个人错身挡在了前面,她抬眼去看,便看见颜长老如一尊石像矗立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