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媱吩咐玉锦给老皇帝盖好被子,自己拿着圣旨出来外间。“徐大监,您在此处好等啊?”
“贵嫔娘娘客气了,您才是伺候陛下辛苦了。”徐化抱着拂尘作揖,随即又问:“敢问陛下,不知陛下如今怎样了啊?”徐化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冒犯僭越。旁的妃子,看在他徐化是个皇帝身边大监的份上会多有客气,但这位齐贵嫔他可完全不敢端着大监的架子。旁的不说,这位可是老陛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啊。
徐化当然知道戚媱的身份,也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齐贵嫔。原先齐家的女儿在老皇帝的操作之下变成这位齐贵嫔的妹妹。这位齐贵嫔就顶着齐家长女的身份入宫了。当初老皇帝再给戚媱想名字时,就是三闻不出什么好,只当是寻常的香料味儿,但老皇帝却当宝似的。最后就给她取名为齐馥。
如今戚媱在后宫可谓只手遮天。她与陈贵妃分庭抗礼,仗着帝宠的便宜可是风光。刚开始陈贵妃都要对她退避三分。若不是陈贵妃的儿子越王争气,还不知道如何呢。
徐化显然不知道戚媱已经和陈贵妃“联手”,还当二人是对头。于徐化来说,宠妃再受宠又如何?若是没有子嗣,新皇上位她就什么也不是了。故而徐化暗地里还是对陈贵妃更加客气。
这时玉锦从里屋出来,站在戚媱身后对徐化行礼。“大监,陛下困乏,奴婢已经伺候陛下安睡了。”
“啊,那真是有劳七赋姑娘。”徐化微微点头。这个七赋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当时长得已经够人畜无害了,样貌平凡,眼睛大而干净。可是狠起来,徐化也是觉得毛骨悚然。故而对她的客气全然不只是因为戚媱的威名,而是因为她本人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戚媱笑道:“徐大监,如今陛下让你传旨呢!”她将自己手中的圣旨往徐化手中一塞。“陛下要你道天牢去一趟,这圣旨给谁的,想必徐大监不会不知道。”
“是是是,奴婢自然清楚。哪里还敢让娘娘亲自指点。”徐化连连作揖。带着两个小太监快速离开养心殿,去天牢宣旨去了。徐化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圣旨,心中暗叹。权利更迭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眨眼之间,有些东西就已经变换,掌握在另一些人手中了。现在,陈贵妃与越王恐怕就是天下最得意的人了吧!
戚媱看着徐化远去的背影,无所谓笑笑。这京都的天始终要变一变了。
徐化带着圣旨奔赴牢狱,那里刘贵人已然不再,只剩下赵长琌一个人蜷缩在牢房。他听说了狄良媛的事儿,却没想到狄良媛会有这样的情怀。赵长琌不禁自嘲,没想到最后最珍惜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一开始当玩意儿似的人。
他在狱中哀哀凄凄,那边徐化已经带着人进来。看见大监独有的紫红色官服,赵长琌就知道这是徐化来了。他来了,就意味着自己的结局要到了。
不知道戚媱会不会蛊惑皇帝加重对自己的刑法。
徐化颇为怜悯的看了眼狱中脏兮兮的赵长琌,这才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赵长琌野心勃勃,不敬父君。纠结官员造反,实属大逆不道!今废弃为庶人,流放西疆,无诏不得入京!”
竟然没有赐死自己吗?赵长琌忽然想大笑一声。没想到上天竟然还想着留他一命。是因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吗?只要他不死,那这造反的帽子就扣不到他头上!
“儿臣,谢父皇隆恩。”他终于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父皇。赵长琌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接过徐化手中的圣旨。徐化叹口气,最后还是好心好意提醒道:“三皇子,您此去路途艰险,保重。奴才言尽于此,这就走了。”
“多谢大监。”赵长琌作揖,心中思绪万千。他如今已经不是皇室中人,徐化却仍旧叫他三皇子。这份意,他记下了。
却说越王放出府邸没几天,北方晨州出了叛乱。不过这叛乱并不大,越王便想趁机去捞功。禀明老皇帝后,老皇帝也很乐意自己现在看中的皇子积极处政。于是给他派兵,又让小将军陈铎去辅助他,这样下来,陈铎能有军功,越王的声望又会上一个阶层。
越王就这样带着三万兵马去晨州镇压叛乱去了。
杨卓文担心陈铎,临行前专门去给他送行。如今杨家在朝堂之上基本是隐世的状态,不去触怒齐贵嫔一党,更不会去找陈贵妃一脉的麻烦。用杨太傅一句话就是避世,不再发表自己的政见。如今陈铎远行,不知为何他格外担心。
那三万兵马都不是陈家军,更不是经过陈家之手训练出来的精锐。这样出去,杨卓文总替陈铎担心,怕他们不受管束。
陈铎看他一直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出言道:“放心吧,别搞得我好想回不来一样。等我回来,给你带晨州特有的米酥糖。”
“陈守炎!你说的我好像娘们唧唧的似的。”杨卓文被他说的脸一红,他顿了顿,道:“你手下这些兵都不是陈家的,我总觉得不妥。你记得暗中小心,不要被人下了绊子。”
“是是是,我知道了。明修啊,你说话和我爹说的一模一样的。越王殿下好歹是我姐姐的儿子,还要叫我小舅舅呢!哪里会害我?”陈铎嘻嘻一笑,又说:“前些天我在家抄的军规都放在我书房。我知道是我爹怕我不听话,才叫你来看着我。我想到今天要出远门,干脆全都写完,免得你不好交差。明修,我不在的日子你可以看看我的字想想我的。”
杨卓文哭笑不得,佯装怒道:“谁想你啊,就你那破字?”
陈铎尬笑的摸了摸鼻子。远处的队伍渐渐动起来,陈铎见要走了,便最后告别道:“我走了,改日再见!”随后策马而去。
“改日见!”杨卓文挥挥手,看着陈铎跑到队伍前面,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越王离京是今晨的事儿,戚妱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去就去吧。如今在外面,着实不好收拾他。”她把茶杯扣在放茶具的瓷盘里。如今她已经想好接下来要扶持的人是谁,唯一担心的就是如何让越王这个碍眼的东西尽快挪出她的视线。
但在这之前,戚妱更想知道李枝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事情真的查不到有一星半点。因此她也不懂李枝为何拒绝她的保护。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派了个人去李枝身边蹲点。看看李枝究竟在做什么。
宫中。
赵长琌被押送出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牢役掏出钥匙打开门扇,但却不是打开他的门扇。而是打开了他旁边囚犯的门扇。
赵长琌瞪大眼睛,他嚅嗫着嘴唇,问道:“这位大哥,今日不是我出京的日子吗?”
那牢役瞪他一眼,不耐烦地问:“你是谁啊?”
赵长琌忍者不悦,笑言道:“我是赵长琌。”
“胡说!”那牢役牛大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盯着赵长琌说:“我打开的这间牢房的人才是赵长琌,是他今天要发配西疆!你个准备砍头的死刑犯竟然胆敢冒充他人身份以求活命?”
那牢役似乎有些了然。又说:“不过我也理解。毕竟有句话说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自然就与无限的希望。不过你手段未免太拙劣,竟然这样替自己遮掩。”
那牢役说完,便拽着手中的囚犯出去天牢。一边拖拽一边说让他快些走。
赵长琌在原地如坠冰窖。他大脑嗡嗡的想,他被人抛弃了,他要死了,他、他要死了!
到底是谁调换了他的身份!赵长琌想着认识的人,只能认定就是戚媱做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戚媱!我赵长琌此生与你不共戴天!!!”在外守门的牢役过敲他的门,训斥他不要瞎吼。
在女牢的何盈和几个女眷住在牢房中,她们这些女眷的下场大多都是充入官妓。这些女子许多都是赵长琌从青楼买回来的,这下子不过重操旧业,到也无作为。但何盈不一样,她要逃。
何盈捏着自己袖管的荷包。这荷包中装着一枚药丸,被她藏在贴身的肚兜内才没有被收走。如今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何盈坐在角落,她捏着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倒入手中。不一会儿有牢役来发餐食。何盈拿起一个馒头就着水吃起来。趁人不注意,何盈一口气将药丸咽了下去。
随后她又啃了一口有些馊味儿的馒头,还没咽下去,人就已经倒在地上。她手中的水撒了一地,没啃完的馒头也掉在了地上。
监狱中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娘娘。”玉锦从外面走进来,拿过梳头宫女的梳子,替戚媱梳发。
“怎么了?”戚媱漫不经心的拿起一只金钗比划,觉得不错就放在盒子外面,继续看另一只。
“何盈死了。”玉锦回到。
“何盈?”戚媱想了想,忽然说:“她啊,怎么突然死了?”
“据说是被噎死的。那馒头卡在喉咙,拿都拿不出来呢。”玉锦道。
“哦。不过一个死人,死了就死了。谁在乎呢?”戚媱无所谓的笑笑。玉锦没再说话。她以为戚媱会在意赵长琌那群女人的下场,如今看来,戚媱早就懒得再去关注她们了。
不过败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