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的部队离京都越来越近,陈铎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但她一直不想去怀疑身为老皇帝亲生儿子的越王。君君臣臣,这是自古就在的道理。然而随着军队离京都越来越近,陈铎不由得慌了。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猜想就是正确的。或者说,越王就是准备按照他脑子里想的那么做。
陈铎脑门瞬间都是冷汗。这几天他经常睡不着,出来军帐到处走,或者坐在军营不远处,看着巡逻的队伍来来回回。他好几次走到越王的军帐,想进去旁敲侧击的劝阻他,但陈铎想不到要怎么劝说。如果明修在就好了。
这种和人绕弯子的事儿向来都是杨卓文代劳。自从他与杨卓文熟悉后,几乎很少去参详“自己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如今他要和越王这个从小就是笑面虎的大侄子说他谋反的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该不该说?怎么说?是先劝,还是直接悄悄离开会京都通风报信,让陛下事先有个准备?
现在陈铎就站在军帐外,一只手快要搭上门帘了,里面却突然有人掀开门帘。越王正正好站在他面前。
“小舅舅,为何半夜还不睡?”越王笑眯眯的问。
“殿下……臣担心明日战局,故而有些睡不下。殿下这时候还不睡,莫不是也?”陈铎试探性的问。
“不,本王今夜出来正好是来找小舅舅的。谁知小舅舅正好站在外面。这样倒是省的本王跑路。”越王的语气有些奇怪。多年来的战斗直觉让陈铎瞬间汗毛直立。
“殿下找臣是为何事?”陈铎镇定地问。
“看小舅舅的样子,好像是心里有什么事儿。本王猜着,大概是想到了和本王有关的事儿吧?”越王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对面没有拿长枪的少年。他忽然抬手一挥,周围便从黑暗中走出来许多人。拿着长枪短剑,围困陈铎。
“给本王抓住陈铎!他深夜袭击本王军帐,图谋不轨,立刻将他羁押!”
越王的声音很大,陈铎觉得甚至比离火落下的声音还大。他愣愣的盯着越王,忽然大喊:“殿下,臣何罪之有!”
“罪臣还狡辩?”越王的近侍是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他提着自己尖细的嗓子呵斥着陈铎,甚至让那些官兵快点压住陈铎,不让他继续反抗。陈铎在反击中不知被谁打到后脑勺,晕了过去。随后被这些人拖到他的军帐中,用铁链锁住手脚,以免他逃脱。
守在营地外的人派到军营边的细作在不远处目睹了这场动乱,他赶紧跑回那几个和他一起来的人身边,将情况和他们说了。
“反正也只是一群杂兵,估计陈铎晕了之后越王也不打算让军队继续打叛军。我刚刚看了地图,这儿离京都只有两个叛城,且距离京都较远。这两个叛城离京还隔着两座城。估计越王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会打着让那两座城来抵御叛军的想法,然后直接选从不远处的那座城池回京。我们要抢在他回京都前把人弄到手。”领头的人说完,让身边的人把炸药全都掏出来,看了看,足够他们玩儿一招声东击西。
“明夜,你去拿钥匙,然后救人。我们在营地南边吸引越王的注意力。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切记。”领头的人对那个刚刚从营地遁出的人说道。
“明白了。”那人点点头。领头人又分出几个人给那人,然后让他赶紧回营地蹲点。
所有人都待在原地,慢慢的睡下去。一想到这事儿快做完了,大家都有些放松。风餐露宿那么多天,总算要结束了。
越王解决了陈铎,也觉得多日来的煎熬略略好了些,不过也只是一些。毕竟是要做这种事,谁的心里就是一派平静呢?越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失眠。
陈铎醒来后是在第二天。那时候天已经亮了,但是什么时候他不清楚。后脑勺一阵钝痛,那块皮都是麻的。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就是自己平时睡觉休息的军帐。但是现在他没有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而是被随意扔在地上,手脚上都锁着锁链。一身狼狈的趴在地上,周围也没有看顾的人。
看来自己是被关押了。
陈铎在晕过去的时候多半就知道这个结局,这时候反而庆幸越王不是一刀直接杀了自己。不过看样子,他大概率没有机会跑出去。
陈铎感叹着自己倒霉,索性也不动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反正现在是春末。也不会太冷。希望在他风寒之前,他能有机会逃出去,或者又好心人救救他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军帐的帘子被人撩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他过来是给陈铎送饭食的。那饭食算不得好,忍忍还是可以下咽的。陈铎瘫在地上没有说话,眼睛也闭着,支棱着耳朵听他的脚步声。那人停在陈铎不远处,放下饭食就出去了。陈铎看着那碗奇怪的东西,最后还是爬起来慢慢的吃下去。毕竟人不能不吃饭啊,要是到时候有逃跑的机会,却因为他没吃饭没力气而把握不住,那可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救他了。
慢慢的,天黑了。
外面的人悄悄地往军营中移动。他们身上穿着士兵的衣服。这些衣服是他们“借”来的,那些借衣服的好心人此时正抱团躺在某个不知名的坑里。几个人分散在关押陈铎的军帐附近,静心等待这不远处负责“声懂”的人。
远处忽然传来爆炸声,惊动了营地中围着篝火吃饭的士兵。那炸药的声音是在太大,许多士兵都像那里张望。随后就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带着人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叛军!”越王阴沉的盯着远处,他回到自己的军帐看地图,猜测到底是那支叛军。
好在如今是夜晚,那几个人跳出来一把打晕了看守的人,然后翻出钥匙进去解救陈铎。
陈铎只听几声闷闷的爆炸声,他耳朵有点疼。脑子迷糊只见忽然军帐跳出来好几个穿士兵衣服的人,陈铎本以为这几个人是来转移他的。没想带到其中一个人掏出钥匙,走上前来。
“你们是谁?”陈铎被他们扶起来,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很快就被这几个人弄了下来。
“小将军,我们是来救你的。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您快点把这衣服套上,咱们出去再说。”那原本一直在蹲守越王营地的人说道。
陈铎没时间怀疑,他必须快点出去。这有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没有如果的那种。
在军帐里满头大汗研究地图的越王忽然一个机灵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一直在炸,就是不冲进来?而且炸药只在边缘炸,没有落到营地里来。就算是用炸药开路,那这时候士兵也该紧随其后跟进来了。
不对劲。
“快!去陈铎那儿!”越王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军帐。他很快跑到陈铎的军帐里,果不出他所料,人已经不见了。
“该死!”越王一拳砸向地面。“陈铎跑了!”
越王身边的人赶紧出去追,然而这时候营地早就因为先前的爆炸声一片混乱。为了不造成更大的动乱,几个副将以及所属的将官开始组织手底下的士兵,让他们回来好好地带在营地。越王看着空荡荡的军帐,招来身边的近侍,说:“这里待不得了,让副将赶紧整顿兵马离开,我们往下一个安全的城池去。不然待会儿叛军就真的来了。”
近侍腿打着颤答应,然后跑出去将越王的话传达给几个将官。整个军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开拔。而带着陈铎的几个人已经全都跑了出来,和领头者碰面了。陈铎看见后来来的好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点彩,严重的也就是断了胳膊。“我们后面跟了追兵,赶紧跑到目的地去!”领头者没有和陈铎多说,见到陈铎本人后,他只是点点头,随后他们带着陈铎往正前方跑。直到一个断崖前停下。
那断崖旁边有许多树,上面早就捆好了许多绳子。
“跳。”领头人一说话,所有救陈铎的人有条不紊的来到绳子前绑住自己的腰,然后一直往下。陈铎被人一推,也绑上了绳子。陈铎发现这绳子摸起来黏黏腻腻的,有些像油。不过陈铎没时间犹豫,他明白他们的意思,借助绳子往断崖下面去。
这绳子自然不能直通崖底,但断崖半腰有较为陡峭的山路,可以一直往下。断崖底部有河水,顺着水流就能到途经京都的云江。到时候他们走水路就可以直接逃脱越王的追捕。何况,越王现在也没有闲功夫来追他们。
一行人下到断崖半腰,纷纷揭开腰间的绳子,掏出手中的火折子。那绳子一沾上火便迅速燃烧起来,直接往上烧——这些绳子上有火油。很快这些绳子就被烧到崖边。原本要抓领头人那群的人只能看着下面的一行人从容逃离。
“可恶!”原本还想着拿功劳的将领踢了一脚已经烧上来的绳子,最后只能不甘心的回去营地。
迎接他的或许会是责罚,或许什么也没有。但陈铎终于还是被人救走了。而他们连救人的是谁的都不知道。可以说是吃了个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