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所有的人和修女们都消失不见,如同昨晚上的可怕瞬间一往,陈洲看着院子里的空荡,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些东西,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孤儿院的一员一样。
“船儿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传来谢喻年的问询,低沉悦耳,最重要的是,在寻找钥匙的过程中遇见自己的任务对象,这难道不令人开心吗?
转过身,却看见了四个人,谢喻年易燃江君庭和他们背着的覃塘,已经醒了,虚弱的看着他。
陈洲后退两步:“你们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他刚才不是…”
“变成了怪物?”谢喻年说了几句自证身份的话,缓慢走近,递给他一张纸低声解释:“那是重现以往的暴乱,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应该是教习对他下的通缉令。”
那是一张报告,好像从墙上刚撕下来,有的地方字都不见了,但能拼凑出事情的完整,1880年,玛丽孤儿院发生大屠杀事件,死亡包括儿童和修女在一起的一百六十八名人,后来政府去调查的时候,这一百六十八人连同凶手的尸体都不见了,从那以后,孤儿院被封存,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这应该是这个孤儿院的背景,刚才重演的应该就是当时发生的事情。
陈洲皱眉,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我们扮演的角色不会就是行凶者吧?”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教习对玩家的敌意从何而来。
而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在他们和孤儿们同时存在的时空里,他们也是敌人,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个大型的躲猫猫游戏。
“虽然很不想承认。”易燃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到:“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陈洲总觉得很久没见的两人有点奇怪,具体怎么他也说不出来,就感觉一直乐天派的易燃不再爱笑话也变少了,谢喻年表面上还是那个样子,但潜意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想着一会儿再问,谢喻年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到我们进食的时候了。”
“什么进食?”陈洲想起了之前那碗虫粥,生理性的反胃,如果是那个,他还是饿死吧。
谢喻年笑了一下:“你不饿吗?”
话音刚落,陈洲的肚子就叫了起来,随口道:“你不会给我下了蛊吧,说饿就饿。”
谢喻年:“你是不是傻子,这本来就是限制状态,这个禁闭区会渴也会饿也会有危险,你们在这样的状态下撑过四天就可以出去了,就算你的胃不饿,但到了进餐时间,禁闭区还是会给你叠加状态,这是强制性的。”
陈洲听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谢喻年嘴里说的那句“你们”,而不是我们。
“那就走吧。”只要不是恶心的东西,一切好说,他最讨厌的禁闭区类型就是在吃喝上面做手脚的,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还是那个餐厅,孤儿和教习已经不见了,这应该就是时间错开的体现。
天花板上往下滴着不明液体,很低,让空间更加逼仄,四周的墙壁全是霉斑和污渍,桌子透露着腐朽的味道。
其他人也收到消息聚拢过来,陈洲看了下,覃塘受伤以外,他们还丢了一个人,现在不算谢喻年他们,这一批进来的人还有九个了。
之前分餐处的洞口已经合上,那里的平台上放着些煮熟的肉类和干面包,人们按照喜欢的口味拿了,又倒了些水,分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陈洲对肉类没什么好的观感,又不能不吃,拿了些面包和水并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后才过来坐好。
偶尔有人拿了肉,吃的满口生香一脸餍足,只能说他们胆子大。
面包的口感很粗糙,像是混杂着廉价的放了几个月的面粉,还有些辛辣,混着水吞下去,有种黏腻,像在吃某种覆盖着蜗牛的岩石。
陈洲浑然不觉,既然改变不了也享受不到不如就认命。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四个人无言的吃完了这顿饭,更多的时候,陈洲是在打量突兀出现的两位好友,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们中间无形的隔阂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以前的脸,甚至易燃还穿着林中古堡副本那件背带裤,胸口的印记还是啵啵橘拓上去的,但就是觉得奇怪,像一个人又不像。
他陈洲想了想开口:“本来说这个副本找到钥匙的可能性很大,然后就能去救你们,不过你们两个自己出来了,真好,结束后咱们就回家,然后休息几个月再说。”
后期的禁闭区危险程度高,留给人的休息时间也长,他的幻想很实际。
结果等了很久,谢喻年才像刚听见一样看过来,直直的望着他,那眼神让人心慌。
“怎么了?你们很奇怪。”这句话是江君庭问的,他们相处时候不长,也能看到气氛的古怪。
谢喻年弯了弯嘴角,叹息道:“我以为我们还能装很久,船儿你真的很敏锐。”
“什么意思。”
陈洲看着对方无神的瞳孔,指甲陷入肉里,只觉得呼吸都困难。
“你真的认为禁闭区会让不同批次的玩家在不同时间段进来吗?”说完自己摇了摇头:“不会的,那样一起交流就乱了。”
“可…陈九就…”陈洲还想解释,用了之前见过的那个青年身份。
江君庭他们竟然知道这个人,小声道:“他是上一批玩家中的遗留,等于npc,和我们不一样。”
陈洲站起身,捏紧了手里的面包,那些碎屑掉到桌子上又弹起,然后开口:“怎么不一样了,既然钥匙能打开门,你们就能出来,我们只是巧合匹配在一起。”
“我们已经死了。”眼见着陈洲无视墙上的提示情绪激动,谢喻年制止了他,哄道:“你先别急,我说的死是肉体,但我们还是我们并没有被同化成怪物,只是…我们也不知道我俩是什么东西,非要理解,就是可以穿梭在各种禁闭区里的一串病毒吧。”
陈洲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升入高空又跌落深谷最后回到平流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怀念死亡还是感叹他们的状态。
谢喻年继续笑道:“所以我们是看见你故意过来的,趁有限的时间多见见,没准哪天我们就被系统当成查杀了呢。”
“你们不是病毒。”江君庭突兀插话,随口道:“脱离于系统之外岂不是真正的bug,比陆瑜川牛多了。直接知道答案,我们以后通关就靠你们了!”
易燃也反应过来:“才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就是像鬼魂一样,还挺新奇的。”
陈洲又问:“那你们现在的奇怪…”
“很正常。”谢喻年摊手:“就相当于处理器,各方面才刚刚适应,对你们的行为动作反应都有延迟,所以这个呆子不是不热情,就是处理器太落后。”
被提到的易燃果然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
“以后就我陪你了,谢哥你还这么损!”
陈洲真的体会到了味同嚼蜡的感受,好像一切的拼搏都没有意义:“真的没办法回到现实了吗?”
谢喻年不忍,但还是说出了事实,“不能了,肉体都被蚂蚁啃完了,难道还让我学玄幻小说里一样夺舍吗?”
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没有让陈洲的心情高昂起来。
他盯着外面暗沉的天色,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莫过于此了。
一个禁闭区,让他失去了父亲弟弟还有好友,整个世界同他一样的可怜人还有很多,但他就是觉得,如同二月的寒风,怎么也暖不起来了。
虽然他们不算死亡,可指不定哪一天连灵魂都不见了,这不是二次死亡吗。
陈洲哑声道:“你们…怎么出事的。”
谢喻年面前的水没有动,他做了一个端起水杯的动作,又想到了什么放下,随口道:“林中古堡么,最后缩毒和正常速度一样,无处下脚,我和兔子没地方跑,就从容赴死了,不过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和你们一起留下的那些,都成了这个状态吗?”
打探好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没想到谢喻年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知道,只有我们两。”
陈洲皱着眉头,这是个例,怎么研究?
谢喻年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也研究过,得出的结论就是,易燃粘过陆瑜川的血,我也是,这可能就是我们没有被完全抹杀的原因。”
陆瑜川吗?
陆瑜川是陈河,陈河是收集器,也就是说他和禁闭区的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在证明他们是一体的,那么这个效应也能匀到别人,是不是证明,联系更多的话,他俩完全可以像陆瑜川一样活过来,重塑肉体?
再往下的事情,陈洲不敢再想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看,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出身都不一样,陆瑜川还是未解锁的神秘来源,这两个是真正的人类。
“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你们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