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衣服，方华之按照记录的行程，带着姜萼吃东西，买东西，逛吃逛吃逛吃，折腾到夜幕降临，姜萼抱着鼓鼓囊囊的肚子，心满意足跟在方华之身后。
方华之手里还抱着一袋子糖葫芦，偏头看着一本满足的少年，低声问道：“小萼，今天开心吗？”
姜萼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方华之会这么问，斟酌了片刻，谨慎道：“多谢师尊。”
他好像看到方华之的神色突然有些沮丧，但是方华之的表情始终都是一个样的，所以姜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方华之垂下眼睑，道：“不必多谢。”
原本融洽的气氛忽然之间就凝住了，姜萼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挽救，索性闭口不言。
两人在客栈的厢房前道别，方华之把那糖葫芦放进姜萼怀里，道：“晚安。”
姜萼犹豫了片刻，总想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但是方华之已经转身进屋了。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来来回回好几次，抓耳挠腮，终于敲了下方华之的门。
方华之应声开门，他好似已经歇下了，房中未点灯，冠也卸了，一头如瀑青丝垂在肩上，衬得他的脸愈发温柔好看。
“怎么了？”
“那个，那……”姜萼喉中发干，生出了一股临阵脱逃的悔意，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今天很开心，谢谢师尊。”
“师尊今日也没吃东西，就，尝尝这个吧！”姜萼把手里的糖葫芦一把塞进方华之怀里，逃似的飞奔回自己的房间“师尊晚安！”
方华之捧着糖葫芦，愣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晚安小萼。”
糖葫芦裹在厚厚的糖衣里，方华之多少还是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一下在舌尖漫开，刺激了他多年不曾用过的味蕾。
第二日方华之推门看到早早候在门口的姜萼，有些奇怪。
姜萼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师尊。”
这当真是他头一回主动和方华之打招呼，紧张的他手指扣手心，挠红一大片。
吃过早饭，方华之看了看自己袖子里的行程单，问道：“想养灵宠吗？”
姜萼兴致缺缺：“那种小东西，好像很麻烦。”
方华之道：“养大了可以当坐骑，灵宠忠心护主，也算是一重保障。”
姜萼沉思片刻，觉得自己灵力低微，好像确实是需要一个保镖的，愈是师徒二人离开此地，飞往别处。
第二次被带着御剑飞行，姜萼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了，但还是紧紧握着方华之的手，不敢往下看。
不知道行了多久，方华之突然说道：“睁眼。”
姜萼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被眼前场景震慑住了。
那句诗怎么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地下是碧玉般的湖泊，澄澈似镜，如同一片被裁减下来的天空，静静的躺在山脉的中心。足下是连绵不绝的瑰丽云彩，随着微风变换着形态，波澜壮阔，湖水与天空交相辉映，直接望下去，一时模糊了天与地的交接，仿佛身处大荒时期，天地未开时的混沌之景，一只通体雪白的鲲在云层与水面的中间缓缓曵尾，巨大的眼珠看向了他二人，发出低沉的鸣声。
姜萼看呆了：“师尊，它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吗？”
方华之向着鲲缓缓欠身，姜萼连忙跟着他行礼：“这是山神的幻象，鲲鹏岛。”
姜萼“啊”了一声，久久不能从震撼中回过神。
方华之带着他落在了云彩之上，姜萼还以为这云能踩，身处脚试探，那云就如同一块浓郁的雾，踢一下就飞走了。
方华之一手紧紧牵着他以防姜萼掉下去，道：“若是有缘，这里能捕捉到九色鹿，或是他的族种白鹿，白鹿有一半仙脉，天生会飞，不需要悉心栽培。且性情温顺，好豢养。”
少年初次见这般壮丽景象，兴奋的脸都有些发红，心也跟着一下子飞到了今天之上。听方华之这么说，似是惋惜：“我还以为能捉到龙呢。”
方华之笑笑，没再说话。
乘龙驭云，那是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但也只有真正飞升的仙者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没说破，由着少年去畅想。
不过捉灵宠的过程十分枯燥且需要耐心，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姜萼就开始无聊了，再壮丽的景，看半天也累了，他坐在方华之的白水剑上，两条长腿荡来荡去。
方华之看出了他的无聊，问道：“不喜欢？”
姜萼打了个哈欠：“没有，就是等着有点无聊。”
方华之在心里默默把元执长老提的那条看名景给划掉，问：“要不要换个地方，你有想去的看的吗？”
姜萼被问住了，他七岁上山，这些年也没出去，思来想去，也只想到得到思温曾经提及过的鲛人海。
他沉思了片刻，道：“我想去鲛人海。”
姜萼以为鲛人海是一片海域，直到方华之拉着他沉入了海底，姜萼才知道，鲛人海是海底之海，是属于水族自己的海。
姜萼服用了一颗避水丹，能够保证十二个时辰在海底如同鱼一样自由呼吸。
脚下的触觉十分新奇，细沙铺就的地面，一踩就会荡起一阵浑浊的雾，但很快又会落回去，各色的贝壳遗落在沙里，闪着粼粼光泽，如同引路的灯。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如同人类一样的集镇了，水族幻化的身形和人类不太一样，除了必要的灵活的四肢，他们的头颅和身体还保持着一部分鱼类的模样，看上去四不像，非常的滑稽好笑。
姜萼好奇的左看右看，水族用贝壳串成的灯，还有水草做成的精致小食，都引的少年流连忘返，他第一次听思温提及鲛人海的时候，还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和思温一起来一趟。
他不免有些睹物思人，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水族或多或少，都在悄悄的看着他。
那种窥伺的目光让旁边的方华之很不舒服，他握紧了姜萼的手，低声道：“不要离开我左右。”
比起方华之的担心，姜萼要显的自在多了，他像个头回跟着长辈出门的孩童，哪里的热闹都要凑一凑，一条七彩的鲤鱼穿金戴银，化作女身乘坐在一辆巨大贝壳做成的车上，四个背着螺的小童在前面拉车，鲤鱼一路跳舞，引得周围的居民不断抛来钱币。
那鲤鱼行到姜萼面前，伸出羽毛般柔软的彩鳍，似乎是想邀请姜萼共舞，姜萼伸手要去拉，被方华之捏着手腕拉了回来，他面色不善的看着摇曳生姿的鲤鱼，湖青色的眸中冰霜凝结。
鲤鱼只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旋走了。
姜萼被方华之牢牢护在怀里，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少人正看着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么大个人，被师尊护着有些丢脸，连忙从方华之怀里钻了出来：“师尊，怎么了？”
方华之的目光还跟着那摇曳的鲤鱼，脸色不知为何有些阴沉：“不要随便摸别的东西，水族毕竟是异族，多加小心。”
姜萼点头道是，却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