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姜娅离开后，姜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面想着思温，一面又忍不住去想方华之。
姜萼出神的盯着头顶的吊灯，看了半晌，突然从床上弹起，披上衣袍，直接就这么赤脚踩着木屐，在山道间狂奔了起来。
他在滑不溜秋的青石上摔了一跤，膝盖磕的生疼，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自个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继续往上走。
姜萼一头撞开了陈旧的房门，许久无人居住的小楼里面倒也不曾落灰，他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冷意，还以为是思温的结界还未曾彻底消散。
就如同打开了记忆的匣门，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思温的气息，姜萼带着疼痛的回忆，小心翼翼的点燃了思温房间中的烛台。
整个房间干净整齐，没什么私物，便显得非常空寂，姜萼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只有几张没有画完的符咒。
他思来想去，好像只有玉器这类随身佩戴的东西更适合用来缅怀，姜萼打开了思温的衣柜，怔住了。
衣柜里面做成书架一般的小隔间，用法力封存着无数零碎的东西。
姜萼看到了一块颜色素净的佩玉，想都不用想，这样的玉，只有方华之会佩。
如果这玉佩是方华之的，那么这衣柜里所有的东西……姜萼忽然打了个寒噤，这个衣柜就如同一扇窗，他仿佛看到了思温对方华之的痴缠和迷恋，那么的热切，那么的隐忍。
姜娅说，除非你也坠入爱河，否则你永远无法理解爱一个人会变的多么痴狂。
姜萼无法理解，他从前或许对思温有着那样朦朦胧胧的情意，但如今看到这些，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根本不懂情爱。
这是要到什么地步，才会将对方用的东西都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姜萼翻看着那些让他心闷的东西，这是属于思温的心思，他不愿意多染指，正打算关上柜门时，突然被一个信封吸引了目光。
因为那个信封上有他的名字。
展开信纸，纸上似乎还带着凌冽的霜雪气息，方华之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苍劲飘逸，力透纸背。
或许是很久远的信，里面写着：“小萼，为师因故不能亲自教导你，还望你多包容，来时见你手中还执着鸡腿，食堂里的叫花鸡味道不错，可以央求思温带你一尝。
若是思温有事不在山中，你可找门主照料，内附一件护体法器和门中规矩，望你熟读牢记，健健康康的长大。”
寥寥数语，显然是在哄小孩，姜萼突然想起在善法堂中听到方华之和元执长老说的话，一时失语。
这封信迟了十年之久，姜萼如今再看，再怨，就显得十分好笑了。
误会的根源姜萼已经不想再问了，没有意义，他心思复杂的收起信，帮思温关上了柜门。
他什么也没带走。
姜萼辗转难眠，心里像有根刺一样，扎的他难受。
罢了，如果方华之明天就能出关，他一定和他道歉。
姜萼这么想，没想到第二天方华之真的出现在了他的床头。
他木了一下，反正惊吓着惊吓着也就习惯了。
方华之偏头问道：“醒了？”
姜萼慢吞吞的坐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开始回答他；“没入魔入不了才筑基。”
方华之：“？”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出发？姜萼蹙眉，有些不解的看向方华之，他其实全然没有醒透，此刻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但是方华之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姜萼手腕一紧，接下来整个人一飞冲天，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突然就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翱翔在了云彩之上。
姜萼低头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僵成了棒槌，他一把抱住了方华之的腰，缓了一阵，才张开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惨叫甚至惊动了正在姜本伟面前学习控灵之术的姜娅，她仰头看着一闪而过的黑点，有些困惑。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姜本伟则乐呵呵道：“啊，明华这么早就出门吗。”
方华之把姜萼带到了极天阙附近最繁华的小城镇，落地时姜萼都还没回神，浑身肌肉紧绷，搂着方华之不撒手，被一步一挪的拖进了成衣店。
再出来人就平静了很多，至少对于第一次飞上天的修者来说，姜萼适应的速度还算不错的。
只是他刚才一种震撼中醒过神，就陷入了另一种震撼。
因为当瘦如竹竿的老板娘询问方华之想要买点什么的时候，方华之极快的环顾了一下店内挂着的成衣，伸手点了五件，道：“除了这些，全部拿一套他适合的尺码。”
姜萼瞳孔地震，他在山上清心寡欲了十年，刚开始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变成通天彻地的大神然后腰缠万贯回到凡界买下一条街的豪华场面，但当他十八岁的时候体验到这种场景，委实让他惊恐。
姜萼扯了下方华之的袖子，低声道：“师尊，不需要这么多……”
方华之偏头看向他，姜萼脸上吓出来的煞白还没褪尽，低着头的模样看上去竟然有一丝丝的怯弱，他又转向老板娘，道：“鲛纱有吗，也给他做一套。”
姜萼干脆闭嘴。
他被方华之催着去试衣服，一开始还扭扭捏捏，被老板娘一顿闭眼吹就飘了起来，少年人心性未定，又最是单纯，喜笑颜开的换了好几套，出来对着镜子骚首弄姿宛如开屏孔雀，那点惊魂未定早就被抛到九天之外了。
最后他挑了件深蓝色的武袍穿，深色挺括的布料衬的少年人手脚修长，皮带勒束窄腰，扎着马尾额带，佩上怀瑾剑，姜萼瞧上去就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
不得不说，姜萼的皮相也真的不错，他自己对着铜镜都十分的满意，一时得意忘形，走到方华之面前，问道：“师尊，好看吗？”
方华之闻言，退开几步，仔仔细细从头端看到脚，点头道：“俊俏。”
姜萼得了方华之的夸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方华之看着他这副高兴的模样，暗暗给霞姝仙子记了一笔。
不愧是极天阙唯一的女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