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不长不短，刚好讲到了天亮。
姜萼感觉有一丝苦意压在他的舌尖上，又涩又酸。
心魔并非是无解的，说到底，都是执念。
可白云逸和方华之又做错了什么呢，有情者执炬自焚，无情者奉灰自愧。
姜萼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懂了一点点方华之所说的因果。
他看着方华之逆着光的脸，忽然就有种伸手去触碰的冲动。
但是姜萼没有，就像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不可能会喜欢上方华之一样。
他慢慢握紧手指，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就像藏住某种压抑的感情。
方华之从回忆中抽出神思，低低笑了一声：“啊，已经天亮了啊。”
他带着姜萼从树上跳了下来，捡起早已熄灭的灯笼，轻轻呵了口气，灯笼中的灯芯重新燃了起来。
方华之把灯放回姜萼手里，嘱咐道：“去吧，门主那里应该有一些下界的委托，你不妨挑几个来做，也和同门们交流交流。”
说罢他没有给姜萼回应的机会，直接推着他往石阶送去，急促的像是在回避任何问题。
姜萼没有去问方华之，因为他直接找上了姜本伟。
这是姜本伟第一次这么早看到姜萼，还有一些意外，他今日剃了胡子，像是本体不见了一样，时不时就要抬手摸一摸光溜溜的下巴。
“这么早就来了啊，小萼，什么事？”
姜萼反手把门碰的一关，把姜本伟吓了一跳：“怎么了？”
“门主，您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师尊的。”
“啊？”姜本伟愣了一下，指了指门，又指了指自己：“你这么早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儿？”
姜萼点点头，笃定道：“您认识我大师兄吗？”
姜本伟道：“啊，你说白云逸啊，怎么了，是谁和你说什么了吗？没事，你不要怕，你前几个师兄那种资质，那种天赋，你比不上也是很正常，你不用灰心——”
“不是为了这个，”姜萼打断了他的唠叨，啧了一声：“算了，您还是先说您和我师尊是怎么认识的吧。”
“哦……我和你师尊认识的算早。”姜本伟摸着下巴，巴咂巴咂嘴，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姜本伟认识方华之的时候，白云逸已经陨落了。
可能是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忽然不在了，多少有些落寞，方华之是主动和姜本伟搭话的。
姜本伟那时候作为极天阙的大师兄，刚好带着自己的一众师弟前去妖界追责某个在人界为非作歹的大妖。
姜本伟性格一直很好，其实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性格好几乎等同于好欺负，况且姜本伟主修的并不是攻伐。但极天阙的上一任门主却让他做了门派中的大师兄，这几乎等同于内定他是下一任的门主。
因门主拜入极天阙的人很多，而且剑修大多好斗，自然有一些修为在姜本伟之上的人，认为他德不配位，总喜欢找他的不自在。
那天在方华之落脚的客栈里，极天阙的人也在这里稍作休息。
姜本伟身为大师兄，自然是要照顾其他师弟的，他喊来了茶水，那些剑修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挑刺，指使他进进出出跑了许多趟。
姜本伟也并没有露出不满，他始终用一种和事佬一样的态度，仿佛没有听到剑修们对他听之任之的嘲笑。
就在满室都看热闹的时候，方华之并指为剑，直接削开了剑修面前的桌子。
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弟子就看着周围围满人的木桌在面前突然一分为二，这剑气能隔空削开木桌，自然也能隔空削掉他们的脑袋。
剑修们被震慑住了，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这道剑气的来源，都心有戚戚，被姜本伟带着换了张桌子，不敢再闹腾了。
方华之可能也只是看不惯他们吵闹，出手教训一下，没想到那看上去懦弱无比的大师兄，竟然绕他桌前，送来一份干净茶水。
那生着娃娃脸的青年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礼，不亢不卑：“多谢前辈相助。”
方华之挑了下眉梢。
他们两人的初遇就是如此的简单，只有这么一句话，随后各奔东西。
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极天阙门主的葬礼。
极天阙身为一方大宗，门主逝世以及后继者的继位仪式，都是非常重要的，方华之既然已经来到了上界，不可避免的，收到了极天阙的信函。
这种场合，其他二尊也会到场，方华之当然也有拒绝的权利，但是他想到那个不亢不卑的青年，心念一动，还是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