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娅在背后骂骂咧咧，甚至连姜萼小时候去厨房偷鸡吃的事都说出来了，而姜萼四平八分，耳边闪着两团莹莹灵流，屏蔽了姜娅的攻击，他两手在身前一划，一个四四方方的金色司南便在他掌中亮了起来。
司南只是一团金色光芒组成的虚影，是极天阙独有的指路法宝，司南的本体埋在极天阙地心中央，每个极天阙弟子的名牌上都附有司南的分身，只要注入灵力就能打开。
姜萼跟随着司南的指印前行，他的御剑之术承自方华之，极快，短短一个时辰就到了。
这个小村庄实在是偏僻，又荒凉，即便是自小乞讨为生的姜萼都没见过这么破败的地方。
姜萼在约定的地方等候，枯树上绑着钦天监的旗帜，飘飘荡荡的，还能看到上面的线头，不可谓不粗糙。
很快，村口就有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慢慢往这边走来，姜萼微微眯起眼睛，在肃杀的风里看不太清来者面容。
姜娅扯了扯姜萼的袖子，低声道：“哎，这不会就是钦天监吧？”
在桃花镇时，姜萼见过元执长老的弟子把奄奄一息的天子救出来，那时候钦天监就带着一辆马车停在小镇入口处，远远看过去，一声黑红长袍，头戴高帽，看上去威严又庄重。
姜萼偏头想了想，随口道：“应该不是吧。”
等那人走近了，身影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穿着粗布袍的中年男子，他还带了一个草帽，饱经风刀霜剑的脸上沟壑纵横，他对着二人拜了拜，道：“是极天阙的来使吗？”
姜萼亦回礼，问道：“敢问老伯，你们这里的钦天监呢？”
只有见到了钦天监，确认了卷轴上的委托，才能开始干活。
中年男子笑了一声：“鄙人就是这里的钦天监，林辉。”
他这话一出，姜萼和姜娅齐齐一愣，林辉却也不和两个小辈计较，他道：“二位仙使先随我来吧。”
“这里的村庄太过偏僻，而且又小，属于天子版图上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这种地方，皇家是不会特地派遣钦天监的。”路上，林辉和他二人解释道：“诸如此类的地方，都是钦天监自己派人驻扎，我为了不引人注目，就以平民身份住在这里。”
姜萼颔首：“这样吗，可是……”
完全没有必要啊。
钦天监原本就是一个为了服侍帝王而存在的地方，这些修士自然是在龙气最充足的皇城，修炼的速度才是最快。而且下界的修士要遵循天道，是有轮回的，下一世又在某个时刻，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或是拜入道教，或是进入钦天监学习，直到能够飞升之时才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在这样一个地方，既没有龙气，又无百姓信奉，几乎可以算上是蹉跎，对修炼毫无益处。
林辉的房子就在镇门边上，这里破的连个牌坊都没有，堂堂钦天监，住在一个黑黢黢的石瓦房里，卧房甚至不够两个成年男子展开手臂的长度。
姜娅看了眼堆在土灶旁边的锅碗瓢盆，打了个激灵，连忙移开视线。
林辉不接话，只给他们倒了两碗清水：“仙使远道而来，也没什么能招待的，把卷轴给我吧。”
姜萼递了过去，林辉展开卷轴，并二指在上面轻轻一划，一抹金色灵流闪过，镌刻下了他的名字，这就算是确认过了。
那灵力一闪而过，随后林辉又是一个姜萼看不出修为的普通人了。
只是在空隙之中，姜萼感受到了他灵力中蕴含的精纯修为，眼前困苦的中年男子，竟然已经是元婴修为了。
在下界修行的速度要比上界快，但过程艰难很多，因为会有生老病死，而且需要抵御的诱惑比上界修士多了太多，元婴修为当真是不常见。
“好了，”林辉把确认过的白卷轴收入袖中，道：“犁地是个辛苦活，一会儿你们在这儿吃一顿饭，我就带你们去田里看看先。”
姜萼连忙行礼道：“多谢前辈。”
姜娅看不出林辉的修为，但是见姜萼突然如此毕恭毕敬，也赶忙跟着行了一礼。
林辉哈哈笑了起来，摆摆手：“仙使不必如此多礼。”
说罢他俯身在床上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掀开来，里头堆里些铜板，林辉就这屋里的烛火，蹙眉细细数了几个出来。
姜娅见状，连忙道：“前辈，我这里也有些银钱。”
人间的首饰精致好看，称得上巧夺天工，霞姝峰的仙子们偶尔会在执行委托时带一些回来，也给姜娅分了几支钗和一些零碎银钱。
没料到林辉直接拒绝了：“不必，这些钱是我买卖棉花挣的，若是你花了钱，便是在这里结因，将来还需偿果，不好。”
姜娅颇是失望的“哦”了一声，收起了锦囊。
姜萼则陷入了沉思，因果这事他只在方华之口中听过，尚且不曾意识到因果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前辈，那我们跟你一起，帮你拎东西或者沿路看看。”
林辉点点头：“也好。”
三人踏出房门，这时候姜娅才发现，并不是林辉的房子太破，而是整个村庄都是这样的建筑，林辉的住处甚至还算好的了。
路过有抱着幼儿的妇人坐在门前脏兮兮的凳子上，一面轻轻拍哄着大哭的孩子，一面对林辉点头致意，她的乳房瘪的几乎是贴在肋骨上，姜娅偷偷看了眼孩子，包袱中露着一截细瘦的脚踝。
他们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肉铺，这里连苍蝇都不曾光顾，铁笼里关着鸡，一个两个低着头，看上去不太精神。
林辉轻轻敲了下扔着两把刀的木桌，喊道：“掌柜呢？”
“……哎，来了，林大哥。”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年轻从后面转了过来，乐呵呵和他打招呼，视线落在姜萼和姜娅身上，愣了一下，道：“这两位是……？”
姜萼和姜娅立刻不自在起来，他们的衣服在这里太出挑了。
林辉则随口道：“啊，是我京中的弟妹，过来看看我。”
小年轻笑，无不羡慕道：“原来如此，那林大哥就能跟他们去享福了！”
“是啊，”林辉也笑：“这不过来找你买只鸡，给他们接风嘛。”
“林大哥这些年帮了我们很多，我这就给你挑最胖的鸡！”小年轻比林辉还高兴，像是马上要享福的人是他一样，可惜他在鸡笼面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些鸡有什么区别，干脆掐了只母鸡出来，利落的处理好，洗去血水，用树叶抱起来递给林辉。
林辉付了钱，打声招呼就走。
临走前姜萼扫了眼桌上零碎的铜板，林辉多给了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