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善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一地的碎片，还有跪在碎片上冷汗涔涔、随时都会晕倒的夏蝉时心里也有些意外。
他实在没想到林祝双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看来当初的那个大夫说的果然很对，他已故妻子的失心疯会传到他的子女身上。
当初他的妻子就是得了失心疯，总是会做出一些伤害他人和自己的事，时好时坏，不能控制。而林祝双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只会比之更甚，她几乎已经达到了一种变态的暴虐心态，但林至善知道这定是受到了刺激才会这样。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双儿”，林祝双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林至善又唤了一声，林祝双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她看着林至善，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一样，她开口唤道，“父亲。”
林至善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些天他身体也不大好，渐渐显出颓势。
林至善确实是老了，已年逾五十，白发中夹杂着几丝黑发，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老态龙钟，若不是那眼神还闪着精光，实在是不能把他和一国之相联系起来。
“双儿，出来。”
林祝双从屋中走了出来，随着林至善向书房里走去。
而站在屋外的丫鬟赶忙进去将快要晕倒的夏蝉扶了起来，夏蝉甫一站起，头脑充血，立刻晕了过去。
林至善领着林祝双进了书房，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余他们两人。
他从书架后面的暗格里拿出来一个檀木盒子，递到了林祝双的手中，“打开看看。”
林祝双闻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只翠绿的翡翠镯子。
林至善看着他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在你三岁时，你母亲就去世了，你可知为何？”
林祝双摇摇头，在她的生命里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儿时的那些记忆也寥寥无几，难以回忆。
实则在林祝双出生不久后林至善的妻子陆氏就因受了很大的刺激，彻底失心疯了，后来大夫说这是因为陆氏的家族中有人得过失心疯传下来的，可以说是家族疾病，有极大的可能还会传给他的子女，他当时还不相信，现在大夫说的话果然灵验。
林至善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当初你母亲是因为得了失心疯最后上吊死的，她实在不堪忍受自己时好时坏的疾病，她说那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怪物。”
提起亡妻陆氏，林至善浑浊的眼中似有泪水，陆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为他育有一子两女，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谁也没能想到她最后会变成那样疯狂的模样。
他又继续开口，“大夫说你母亲的病可能会传到你们身上，当时我还不相信，可现在看到你的举动，大夫说的果然是真的。”
林祝双听到这里似乎不能接受自己得了失心疯的结果，她忽然打断林至善，“没有，我没有得失心疯。”
她极力否认，一时间又变得有些疯狂起来。
林至善安抚她，“双儿，你冷静一下。”
林祝双的手攥成拳头，指甲狠狠扎进肉里，双目都变得有些赤红。
林至善不敢再刺激她，只能安慰，“双儿，这并非是不能控制的，只要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就不会得失心疯的。”
林祝双情绪这才稳定了下来，她一字一句对林至善说，“父亲，女儿没有得失心疯，女儿惩罚那些贱婢是因为她们做错了事。”
林至善闭了闭眼睛，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双儿，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嫁给瑾王这一点不可以。”
林祝双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长姐想要嫁给皇上成为皇后父亲就帮长姐达成心愿，女儿想嫁给瑾王父亲就这般阻挠呢？”
“因为我已经用完了筹码，再也不能威胁皇上做任何事了，现在这个局面达到平衡已是很不容易，如果我再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恐怕我们整个林家都要覆灭了。”
林至善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他又道，“双儿，父亲希望你懂事一点，林家不能出一点事，否则你也做不成千金小姐了。曾经你暗中动手脚那些事父亲都知道，只是以后不要再做了。”
林祝双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至善，她一直以为作为相国之女、皇后的妹妹，她的身份除了不如公主之外，应该就是最尊贵的了，可没想到原来她的地位那么容易会被撼动。
她一瞬就没有了闹的力气，仿佛力气尽失般看了林至善一眼，然后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她一边走一边想，她自小失去了母亲，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到底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她只知道她想要的一定要去争，这是长姐告诉她的，只有努力争到的东西才会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推开房门，地上的碎片已经被打扫了起来，她呆呆地走进去，拿起一旁女红篮里的剪刀，往自己的手心狠狠刺了一下，感受到手心里难捱的疼痛，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丫鬟见了立即惊呼，“小姐。”她手忙脚乱地想找到止血的手帕，林祝双瞥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丫鬟立即吓得噤了声。
当林至善听到丫鬟禀报林祝双自残时，他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了吧，只是没想到她比她的母亲更偏执可怕，大概是因为骨子里有他们林家的血液，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吧。
而晕倒过去的夏蝉这时才悠悠转醒，膝盖处的疼痛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跟着的是一个怎样的主子。
丫鬟就是这样，即便受了伤也不会有大夫来看，只能靠自己硬生生的挺过去，如果挺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她兀自地笑了，当初她的姐姐就是这样死在林祝双的手里的吧？不堪折磨，投井自尽。
可她不会，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她历经磨难才能到林祝双身边做婢女，她要亲眼看到林祝双下场惨淡，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