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从明政殿出来的时候今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了,雪下的不小,不一会儿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还未走几步,孟沪便赶了上来,他身边跟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王爷,下雪了,皇上让老奴来送送您。”他从小太监手里拿过了披风,“王爷快穿上。”
“有劳孟公公了。”
“王爷折煞老奴了。”
送走了祁瑾,小太监随着孟沪一起回明政殿,路上欲言又止。
他哈了口气,暖了暖手,小声地问出了口,“师父,您对瑾王爷像是对皇上一样,皇上不是……”
“胡说什么?”孟沪赶忙截住了他的话,“教了你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长进,皇上对瑾王爷如何你不用管,你只需记得你是奴才就行了,奴才就做好奴才的事。”
小太监低下了头,“是,徒儿知道了。”
孟沪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还是要多提点提点这个徒弟,怎么说也是将来给他养老送终的人。
他跟在皇上身边十余年,对皇上也算是颇为了解,从入住东宫到登上皇位,皇上看着冷心冷情,其实最重感情,虽然皇上时常不给瑾王爷好脸色,却也不会允许别人对瑾王爷落尽下石。
皇上就算再不喜瑾王爷,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也不会对瑾王爷下手,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对瑾王爷恭敬的原因,况且皇上也并非不知他这样做,却没说过他一次,足以可见皇上是认同他的做法的。
孟沪回了明政殿没多久,便又有人来禀报襄郡王携王妃和四子求见皇上。
孟沪进了明政殿的暖阁,暖阁里烧着银丝炭,只看见银丝炭被烧的通红,却没有一点烟味。
祁君玄仍在伏案批着奏折,孟沪离他不远处站定这才道,“皇上,襄郡王爷携王妃和四公子求见皇上。”
祁君玄头也没抬,手持狼毫笔写着批语,“让他们到正厅等着。”
“是,皇上。”
……
襄郡王等了许久祁君玄才慢悠悠的从暖阁里出来,看见他们几人时明显一顿,煞有其事地道,“堂皇叔来许久了吧,朕一直在批奏折,一时忘了时辰,竟慢待了堂皇叔,堂皇叔来所为何事啊?”
襄郡王立即跪在了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襄郡王妃和祁冀也紧随其后跪在祁君玄面前。
襄郡王未语先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啊,难为您还想着臣这一把老骨头,可臣对不住您啊,臣这四子前不久刚成婚,娶了罪臣之女,可祸不及外嫁女,是以臣这四子与他妻子还算平静,可谁知臣的四子无意间竟发现臣的四儿媳嫁妆中有不少逾矩之物,有不少是罪臣林至善的赃物。”
襄郡王抬起胳膊一抹眼泪鼻涕,丝毫不在意那污秽之物都粘在了自己的衣袖上,又道,“皇上,臣不敢藏私,立刻来见皇上禀明此事,臣一家人都不知此事,还望皇上看在臣主动坦诚的份上,饶了臣一家人吧。”
祁君玄抬手,“堂皇叔快起,朕知道此事了。”
襄郡王一愣,光说知道了也不说给什么处置?那怎么能行,这不白白浪费他的眼泪了?
“皇上……”
襄郡王深情地喊着,想去抱祁君玄的大腿,祁君玄身姿矫健地往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他可还记得他这堂皇叔的袖子刚刚抹过眼泪鼻涕呢。
孟沪极有眼色地上前挡着襄郡王,“郡王爷,您看看您这是做什么,您也得容皇上好好想想是不是?您快起来吧。”
襄郡王不起来,大有一副不得到准话就一直跪下去的姿态,又道,“皇上,您看臣一家老小也不容易,这次结亲实在匆忙,是臣思虑不周,可臣忠于皇上之心日月可鉴,还请皇上能够三思啊。”
祁君玄揉了揉眉心,他这个堂皇叔,别的本事没有,做起戏来倒是一流,早知道就不放祁瑾走,让他来应付他们了。
“唉,堂皇叔不必忧心,朕相信你们襄郡王府的人都被蒙在鼓里,都是无辜之人,朕这就派人去襄郡王府查抄那些嫁妆,其余一概不碰,堂皇叔可放心了?”
襄郡王霎时感动的眼泪汪汪,磕头拜谢,“臣多谢皇上,皇上圣明。”
襄郡王妃和祁冀也立刻拜谢。
又好一番折腾,可算是送走了襄郡王府的一家三口。
祁君玄回了暖阁,也无心再看折子,想到刚刚襄郡王那一番作态莫名觉得好笑,他刚刚说错了,襄郡王可不止做戏一流呢,还非常的识时务,若不然也不能在先皇的手下还能待在京都城,而不是被打发去别地了。
襄郡王府看着是落败了,但仍是吃穿用度不愁,他能主动削弱自己的实力何尝不是一种自保呢。
祁君玄想,他们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他们的野心,林至善在赌,朕也在赌,如今看来是朕赌对了。
……
襄郡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祁冀骑马先行回府,马车里襄郡王脸上都是笑意,他得意洋洋地对襄郡王妃说,“夫人,你看我今日表现如何?”
襄郡王妃撇了撇嘴,您都没感受到皇上的嫌弃之意吗?简直是没眼看。
襄郡王得不到郡王妃的答话也不在意,又道,“本郡王的做法绝对不会错,我那堂皇兄就十分吃我这一套,你看那么多王爷被贬出京都,咱们郡王府现在还好好的,做个有钱的纨绔不好吗?偏偏想着皇位,想着权势,简直自讨苦吃。”
郡王妃翻了个白眼,“那当初是谁让我去林府提亲的?现在这又是图什么?白白地卷进这等事中。”
襄郡王摇摇头,“果然是妇人之见,当初冀儿是受了皇上的示意才要娶林家女,皇上有意咱们能不从吗?就图向皇上表忠心,咱们郡王府还能安生几年。”
“那冀儿呢?他媳妇儿出了这样的事他恐怕少不了被人非议。”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只等冀儿休了那林家女,过一段时间再给他娶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谁还会记得这事啊。”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压出了一道道雪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