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国求亲一事已经争论了十多天,在这十多天中偏偏大祁和大淦的边境传来消息,说大淦最近有些异动。
得知此消息后朝臣们也不敢再费力争论,大都倒向了同意和亲的一边。
若是他们不同意,高月国趁大淦来犯大祁的时机倒向大淦,对大祁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就算他们两国不合盟,高月国趁此机会对大祁西南边境进行施压,大祁抵挡起来也有些困难。
两下相比取其轻,如此一来,派公主和亲就变成了最优解。
闻珞姝听说这个消息后忧心忡忡,她原以为事情还能有转机,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
她本想进宫去看看明修,不曾想明修却先来找了她。
明修提着裙裾从马车上下来,不过是两年的光景,她就长得很出挑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会羡慕别人苗条纤细的小女孩了。
见到闻珞姝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愁苦,仿若那个可能会和亲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她挽住闻珞姝的手,“王妃嫂嫂,您带我出城一趟吧,我想出城去看看。”
“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闻珞姝看着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出城想做什么呀?”
明修歪着头想了想,“我想去看看京都城外和皇宫有什么不同,从小到大我出皇宫的次数都很少,也就上次秋猎时出过京都城,可当时我坐在马车里,不过是看了一眼,好嫂嫂,您就带我去吧。”
明修这么一撒娇,闻珞姝只能答应了下来。
祁瑾今日不知道去哪里了,一早就走了,只说有事,也没和她交代别的。
她吩咐了韩管家一番,便带着明修出了城。
丫鬟侍卫都带的不少,以往祁瑾给她安排的暗卫也都时刻跟随着她,安全问题自不用提。
京都城里繁华一片,城外都是过往的行人和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
明修下了马车,往麦田走去,她的手放在麦穗上,锋利的麦芒扎的她的手有些疼。
“王妃嫂嫂,这就是麦子吗?原来它们是这样生长的啊。”
闻珞姝听见明修的话时不由得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麦子,京都城里没有,都是在城外种植的。”
明修满意地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麦子呢,她宫里的掌事姑姑告诉她,她吃的面食都是用面粉做成的,而面粉是用生长成熟的麦子做的。
她似乎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从小到大,这是第二次出城,宫外的世界永远都比宫里的大,一眼望不到边,让人心生向往,也心生恐惧。
两人继续往前面走着,看到远处一个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另一只手挎着一个竹筐。
她不时地弯下身子,割脚下的草。
明修问,“王妃嫂嫂,她在做什么?”
闻珞姝想了想说,“她在打猪草。”
她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先前她和祁瑾去茗园的时候就见过妇人带着孩子割草,刚开始她也没有什么概念,后来问了问才知道这是在割猪草。
家中丈夫要去做工,婆母更需要伺候,所以照顾孩子操持家务便落到了女人的身上。
那妇人年龄看着不大,两个孩子中牵在手上的看着也不过两岁而已,这样的情形实际上很普遍,只是身处京都城里尽享繁华的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罢了。
明修没说话,她显然不知道何为打猪草,又为何要打猪草,她所见的高门贵妇无一不是头戴簪花,面抹脂粉,身穿锦衣,孩子也有乳母带着,从不是这样背上背一个,手里牵一个,还要忙活着干活。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就连麦子都是第一次见,又怎么可能懂得人间疾苦呢。
明修只看了看就移开了目光,她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明修郑重而认真的道,“王妃嫂嫂,我想好了,我愿意去和亲。”
“什、什么?”闻珞姝吃惊地看着她,却看到她一张小脸格外坚毅。
“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和亲这件事,母后不想让我去和亲,皇帝哥哥夹在母后和大臣之间很是为难,我不愿意让皇帝哥哥为难。”
闻珞姝牵起了明修的手,正色道,“明修,你知不知道和亲意味着什么?”
明修将另一只手握上去,点了点头,“我知道,也许我就再也回不了大祁,再也见不到你们,可是我是大祁的长公主,大祁养育了我,我做了十五年的公主,也到了该回报母国的时候。”
“明修……”
“王妃嫂嫂,我能安稳地做十五年的大祁公主,全赖大祁将士保家卫国,他们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先前我纠结于儿女情长,从不曾思考我作为一个公主的责任,现在到了我该为母国做贡献的时候,我也不会退却。”
她的眼睛一如当初般明亮,眼神是那么坚毅。
明修这一番话至情至理,闻珞姝再看她时已看不到她曾经身为公主特有的一种任性。
她可以任性着喜欢闻泽源,为此不惜功夫求证,她也可以任性着不嫁状元或者探花,只因不在她的审美标准上,可如今她却不会任性着说死也不去和亲。
哪怕不知道未来所嫁的那人长什么样子,品行如何,她是为母国嫁过去的,不是为她自己。
和亲之事热议纷纷她不会听不到,母后的哀愁和皇兄的为难她也不会看不到,如果她去和亲真的能让大祁百姓少些苦难,能像她今日所见的妇人一样,哪怕生活艰辛却依旧能活着,不必因为战乱而颠沛流离,那么她所做的也就值得。
不为什么,只为她是皇家的公主,受了百姓的供养,合该为百姓做贡献。
那时她不懂夫子所说的话,如今却是明白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明修将她的想法告诉皇上和太后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吃了一惊。
太后眼眶逐渐发红,“明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君玄也说道,“明修,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