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展开后很大，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柔软而有韧性不易破，且又易于着墨，用来画布防图是上等之选。
祁瑾将它铺在书案上，指着几处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都是兵力强盛之处，邢州守将马良的兵力也主要分布在这几处。”
祁君玄细细看后，面色有些凝重，“铁矿场之事影响甚大，这次你带回来的兵器朕看了，皆是上等之选，只是整个卞西府民力不足，只依靠他们挖掘铁矿难度着实大了些，可若依靠兵力，对于卞西的防守又是一大难题。”
祁瑾又在布防图上点了几下，“所以臣弟才带回来了这张布防图，皇兄不妨看看，这几处兵力强盛，然而驻守的地方并不是要处，马良身为邢州守将，必定清楚兵力该如何分配，而如今这些地方想必是出现了兵力过剩的情况。
朝廷养兵一日所耗巨大，更不用说养兵千日了，我大祁虽然武将不多，但胜在人多，士兵也多，若是让这些冗兵去开发铁矿，一方面可以加快铁矿开发的速度，另一方面也能减少冗兵情况。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卞西府边境是不会有外敌来犯的，所以这些士兵不能白白养着，让他们参与铁矿开发，也能额外获得一份工钱，想必他们也不会不愿意。”
祁君玄双眉舒展开来，“你说的有理，邢州虽然在边境附近，可是那一段边境山高水深，天险形成了有力屏障，外敌轻易不得来犯，当初父皇往邢州增派兵力，也不过是因为卞西府地广人稀罢了。
那地方环境恶劣，不是百姓安居之所，自然不会有百姓自愿到哪里居住，这才增派兵力以免这大片土地为外敌所占，只是没想到邢州竟出了一座铁矿，既是如此，那就依你所说，借用兵力开发铁矿吧。”
祁瑾拱手称道，“皇兄圣明，不过梁新和马良两人瞒报铁矿之事皇兄想如何处理？”
祁君玄站了起来，眼眸晦暗如深，“派人盯着他们就好，两人在任多时，想必已经发展出了不少势力，若是轻易动了他们，卞西恐怕会乱，铁矿开发一事也会被耽误下来，只是还是需要有人专门管理此事才可。”
“臣弟倒想推荐一人，胡太傅的幼子胡臻颇有才能，皇兄不妨让他试一试。”
祁君玄略想了一下，“是他？此人倒是不错，听说张右相家的嫡女就是嫁给了胡臻吧？”
“正是。”
胡臻也就是胡伊一的小叔，张姝的夫君，两人前一段时间成了婚，祁瑾不在，闻珞姝还代表瑾王府去胡太傅家观了礼。
“只是……”祁君玄沉吟片刻，苦笑道，“胡臻刚新婚不久，朕就把他派去邢州，恐怕胡太傅会对朕有所怨艾啊。”
祁瑾也笑，“这还需要皇兄多费费心了。”
胡臻想要施展才华，实现抱负，他就帮他一把，至于前路如何，只能靠他自己了。
……
祁瑾出了宫门，初六正在等他，“王爷。”
祁瑾觑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也该娶一门亲了。”
初六一愣，抓了抓后脑勺，“小的还没有表明心意呢。”
祁瑾一个跃身上马，扯了扯缰绳，“王妃身边的乐语也有意于你，你就不要耽搁了。”
正在上马的初六闻言动作一慌，踢到了马肚子上，马儿甩了甩蹄子，差点把他甩翻下去，他用力扯了扯缰绳，赶紧坐稳。
王爷刚刚说什么？乐语也有意于他？
初六一时被这个消息砸的不轻，又“呵呵”地傻笑起来。
这这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王爷，这是真的吗？”他还想再确定一下，抬头一看祁瑾已甩开他走了好远了。
初六追上去，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小的多谢王爷。”
祁瑾心里为他高兴，面上仍是平静，“以后不要再自称小的了。”
“啊？”初六没能跟上话题的跨越，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属下知道了。”
祁瑾轻轻应了一声，“嗯。”
话说初六当初也是自称属下的，只不过后来戚风他们来了之后他为了表现的和他们不同，也为了和王爷更亲近便开始自称“小的”了。
这自称向来是那些小厮们用的，他来用是自降身价，不过王爷当时也应是知道他的这种心理，所以没有让他改口。
如今提起许是觉得他将要成亲，再自称“小的”便是极为不合适了吧。
王爷的心可真细。
初六感叹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
“王爷，刚刚探得瑾王去了一趟宫里。”张平拱手回道。
祁天夜右手握着一把小刻刀，在木块上雕刻着，他细细打磨着木块，时不时地吹去碎屑，整个人都极为投入。
听到张平的话，他也没抬一下头，仿佛漠不关心一样。
张平知晓他的脾气，又道，“给瑾王府下的帖子已经送去了，瑾王回应三日后必来赴宴。”
祁天夜头都没抬，“下去吧。”
“是，王爷。”张平偷偷看了一眼，又很快低着头退了出去。
祁天夜正在雕刻一个女子头像，在雕刻嘴巴时刻刀歪了一下，刺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流出，瞬间染红了木块。
他动作顿了一下，放下了木块，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笑意盈盈，似乎在注视着他，这便是祁天夜的母妃邓贵妃。
她已经亡故了，死于先皇驾崩的第二日。
而那一天，在白衣素缟之中，祁君玄登上皇位，而他的母妃为了保他，在将他送到舅舅手里之后，自刎追随先皇而去了。
彼时他正在前往边地的路上，知道母妃的死讯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是舅舅的心腹给他传的消息。
先前他不懂父皇既然无意立他，为何总是赞扬他，给朝臣一种错误的讯息，现在他明白了，父皇此举不过是在为祁君玄铺路，为了让他登基之后清除异己。
而他，不过是一个被舍弃掉的棋子罢了。
祁天夜闭了闭眼睛，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