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上沅有点搞不懂顾江澈的意思,她安静的吃着面包,脑海里思绪复杂。
陈与彤感叹完顾江澈有多温柔以后,自然而然的把话题转化到顾江澈以后的女朋友会有多幸福。沈上沅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有椰丝的部分已经吃完,剩下的都是干巴巴的部分,她慢慢把剩下的部分收好,顺手拿过酸奶来,拆了插上吸管。
“所以班长这种就是典型的暖男啊,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其实心思细的很,以后谁要是当他女朋友了,那就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啊。”陈与彤捧着脸,十分艳羡,”我是不可能了,唉。”
张婧霏冷笑:“你信不信我把你刚刚这话发给李舒?”
“发给他就发呗,反正估计要拜拜了。”陈与彤无所谓。
“咦,有情况?”夏夏探头,“怎么了?”
“还能怎么,没感情了呗,感情淡了呗,要跟我分手了呗。”
沈上沅咬着酸奶吸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你和李舒?”末了又低声疑惑了一句,“我一直以为是许天择。”
“………”陈与彤本来低垂下去的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上沅,嘴唇颤动着:“同桌,我亲爱的同桌!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眼睛不行了呢?”
沈上沅:“………?”
“许天择?多加枸杞的火锅,终究是我高攀了。”
沈上沅眨眼,“可是我觉得许天择挺好的啊。”
陈与彤一言难尽的摆手,张婧霏和夏夏模仿着许天择吃火锅要加枸杞的样子,一个劲儿狂笑。
只有姜明鱼很认真的附和道,“我也觉得许天择比李舒好。”
“不是吧小鱼儿?你也眼睛有问题?”
姜明鱼弯弯唇角,声音轻轻的,“愿意陪你的人,才是对你好的。”
“都不愿意陪你的,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沈上沅看着她弯起的唇角,却觉得她并没有笑,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里也是,干净又空洞,似乎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伤。
——这幅表情曾经也无数次出现在她自己的脸上。
晃神一会儿,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已经跳跃成了什么样的男生最让人心动。陈与彤叫她好几声,沈上沅才反应过来,她垂下眸子摇摇头,“没有想过这些。”
以前在四中的时候,班里的人仿佛都是一台不会累的机器,每天都拼了命的学习。哪怕回到宿舍也是,除了问作业和题,几乎不会有多余的交流。更不要说光明正大的讨论关于男生的话题,她也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事儿。
此时被陈与彤突然问及,脑海里第一反应竟然是顾江澈的那张脸。少年眉目如画,神情淡淡,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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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上沅又做梦了。
她梦到了厨房里烟雾缭绕,炉子上的锅咕嘟咕嘟的开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手里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那身影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来,手上动作顿了顿,转过头说了句,“别闹。”
——那张脸是顾江澈。
画面一转,他身旁多了个女孩子,齐肩的头发,个子小小的。她趁着顾江澈不注意,想要去偷吃锅里的东西,却被捉住了手腕。她也不恼,笑嘻嘻的和他说着话,然后趁人不注意踮起脚尖,在人嘴唇上偷了个香。
偷完还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吃不到锅里的,我先吃面前的。”
“…………!!!”沈上沅被吓醒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梦到了什么。
肯定是周末被林嘉和傅医生给刺激到,刚刚又被陈与彤给洗脑了!
不过。
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好像不是也不是很反感啊,心里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小开心?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后,沈上沅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尴尬咳嗽几声,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去厕所用凉水冲洗了个脸才淡定下来。
都是梦,都是梦。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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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澈看着沈上沅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小姑娘背挺的笔直,一到下课就出教室,再踩着上课铃进来,进来也不看他,埋着脑袋回自己的位置,许天择和她说话也不回头了。
顾江澈手指在桌上点点,得出一个让他不太舒服的结论。
——沈上沅又在躲他!
而且比之前还要厉害一些。
扪心自问,他自认除了那封信的事,也没做错什么,而且那封信的事也不算他的错。顾江澈拢眉,自己不是还给她买了她喜欢吃的,道歉意思很明显了吧?
一下午的课,沈上沅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她满脑子都是中午那个梦,梦到自己像个流氓一样去偷亲顾江澈。
偏偏顾江澈还坐在她后边儿,一不小心就能看到,一看到就更窒息了。一下午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总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她舒了口气,跟陈与彤说了句在楼下等她就冲了出去。陈与彤看着她背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今天怎么这么着急?中午没吃饭饿着了”
她说的小声,却被身后的顾江澈一字不落全部听见。他屈指扣了扣桌子,“买的面包没有吃?”
陈与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摇头又点头的:“嗯啊,不不不,吃了,就是没吃完。”
放学的时候人多,沈上沅站在楼梯下边的一个角落里等着。她刚刚跑的着急,脸颊上带了淡淡红晕,看起来比往日要精神许多。
一群拿着篮球的男生着急火燎的冲下来,惊得她又往里面缩了缩。张博文混在其中跑的很灵活,看见她还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沈同学,等人呢?”
沈上沅乍然被人这么一嗓子一喊,吓了一跳,愣愣的点头,“嗯,对。”
走在后面的秦乐川眉梢一挑,觉得有趣,这小姑娘怎么老是一副受惊的样子,看起来还挺胆小。
——胆小的往顾江澈桌子里塞情书。
沈上沅也看见了他。早上的尴尬事件和中午那个更尴尬的梦交织在一起,脸红的发烫。她不敢再看他,垂下脑袋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在他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低声解释了一句,“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秦乐川脚步一顿,垂眸看她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了。五点多,今天天气不错,金灿灿的夕阳把他落在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长。那群打篮球的男生似乎对着他喊了一句什么,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小跑着过去了。
沈上沅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怔怔,他肯定误会了吧。
“在看什么?”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上沅又一次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不禁皱眉,难道真的因为自己今天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总这么怕别人和自己说话?她抬眸去看,顾江澈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沈上沅:“…………”
她突然觉得那句老话说的挺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鬼肯定上门。
顾江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小姑娘刚刚似乎皱了一下眉,不太高兴的样子。他盯着她,带着淡淡的嘲讽,“打扰你偷看男生了?”他看的清楚,沈上沅刚刚看到秦乐川那不动声色的躲避,像是含羞带怯。
心里没由来的火起,这人一周都没和自己说几句话,今天还一直躲着自己,着急忙慌的跑下来就为了等在这里看别人?那往他桌里塞什么东西?
心里火气大,说话的时候难免也就语气重了,沈上沅先是因为中午那破梦觉得尴尬,现在听他这样说话,心里本来的委屈一下子全跑了出来。小姑娘眉头一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微微鼓起,瞪了顾江澈许久,委屈巴巴吐出来一句,“顾江澈你什么意思?”
“你故意装不认识我是不是想和我绝交了?你把我给你的东西拿给别人看,是不是、是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语气又气又委屈,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带着一点小小的鼻音,像是在忍着不哭。瞪着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湿润泛红。
顾江澈没想到她能来这么一句,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一紧,仿佛自己真是做了那些事儿一样。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原本气势汹汹的肩膀也塌下来,低声反驳道,“……明明是你装不认识我。”
此时该下楼的人基本已经走光,整个楼梯口只有他们两人。带着热意的穿堂风吹过来,吹起了少年的衣摆和少女的黑发。
良久,顾江澈叹了口气,“你能别哭吗,明明被丢下的是我啊。”少年耳朵有点红,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垂眸,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
沈上沅偏头看向篮球场,阳光热烈,刺的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半晌,她声音轻轻,“……你有没有看信?”
没有。
顾江澈没看。
那封信他是不打算在学校里看的,中午就被他放进书包里了。他偏过头咳嗽一声,声音小的不行,“还没看。”
——想拿回去慢慢看。
楼梯口的风有点大,沈上沅没听清,她转过头看来,眼睛亮晶晶的,“那,你还会不会不理我?”
顾江澈抿唇。“你不要不理我就是了。”
郁结了一个星期的事打开,和少时伙伴的和解,沈上沅露出了一个顾江澈十分熟悉的笑容,眉眼弯弯,八颗小牙齿雪白,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有什么办法呢,还有什么好气的呢?
只要她一个笑容不就什么都可以了。
——你哪里舍得看见她受委屈。
顾江澈突然发现,好像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身上的一切情绪在沈上沅面前,都只会变成软软的甜,根本舍不得对她不好。冷战的这一个星期,心里有多难受,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静默半晌,小姑娘突然止了笑,认真的盯着他。顾江澈心里难得的升起了熟悉的不妙感。
果然,她再度笑开,声音清脆,“顾江澈,你还是这么容易哭啊?”
顾江澈一噎,“没有。”
“明明就有,你刚刚差点就哭了。”
“………”
那一年,还像个小萝卜头的男孩,巴巴的跟在女孩子身后,眼里包着泪,随时都能掉金豆豆一样。
女孩儿无奈,只能像个小大人一样拉着他的手哄道,“不哭不哭,姐姐给你糖糖吃。”
其实她也就比顾江澈大了几个月,但是女孩子发育的早,比顾江澈高了半个头,便觉得顾江澈就是她弟弟,是个应该被保护的小不点。
沈上沅想起往事,笑意更甚。却没注意到少年欺过来的身子,她被抓住胳膊,禁锢在原地。少年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微微垂着脖子,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亮若星辰,薄唇紧抿。
沈上沅心下一跳,突然又想起了中午那个流氓的梦,她仰着头,刚好看到顾江澈红润的唇。她眨眨眼,感觉热意直往脸上冲。
小姑娘一阵惊慌,手忙脚乱的推开少年,干巴巴说道,“你、你干什么,我、我要去吃饭了。”她几步跑出去,又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里,忙转过头,慌里慌张的跑远。
少年站在原地,抬了抬下巴,唇角微勾,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