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甲医院几乎没有人少的时候，即便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走廊上也依旧人来人往。李思凡说她没有参与打架也没有受伤，让他们都在这儿等着，自己去挂号。
沈上沅咬牙看着顾江澈的手臂，他的袖子已经挽起来，从手肘到手腕，整个小臂都又红又肿，看着颇有些可怕。
心里那股难言的酸楚滋味再次涌上心头，沈上沅声音闷闷的，“顾江澈。”
“嗯？怎么。”
“……你是不是很痛。”
小姑娘垂着脖颈，凌乱短发散落，挡住了她的脸，医院亮堂堂的灯光照在她头顶，显出一圈漂亮光晕。
顾江澈喉结动了动，说道，“沈上沅，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当着你的面一边哭一边喊痛呀？”
沈上沅的背一僵：“我、我就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顾江澈笑，“伤在我手上，我都没觉得痛，你觉得痛它就痛了？”
“顾江澈你别这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听见她这话，顾江澈的眸光不自觉深了些许，他定定的看着沈上沅，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你啊。”
“什么？”沈上沅抬眸。
走廊人来人往，实在嘈杂，再加上顾江澈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确实太小，她微微蹙起眉，再次问他，“你刚刚说什么，这儿有点吵。”
“没说什么，没听清就算了吧。”顾江澈转眸，看向旁边的诊室。
“沈上沅？”突然，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停在他们面前。
沈上沅愣了愣才说道：“傅、傅医生。”
傅昕朗颇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几个小不点，挑了挑眉，“打架了？”
沈上沅有些尴尬：“我——”
傅昕朗却没多说，点点头敲了敲手中病历本说道，“跟我来。”
傅昕朗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诊室，里面的值班护士看到他回来很是意外，“傅医生怎么回来了？”
傅昕朗看了看身后的几人，说道：“有点事，你先出去吧 。”
护士点头：“好。”
傅昕朗又叫住她，“等一下，麻烦帮我拿一些消毒和包扎的东西进来，谢谢。”
护士应声出去，又动作麻利的拿了双氧水碘伏以及一些绷带进来，又跟着傅昕朗一起将几人身上有擦破的地方一一消了毒才出去。
“骨头没事，皮肉伤而已。”傅昕朗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盒药递给顾江澈，“如果疼就擦这个止疼。”
顾江澈没接药，反而是平静看向傅昕朗，淡声道，“谢谢，不疼。”
傅昕朗任由他看，也没什么表示，随手将药放回抽屉，“不疼就好。”
随即他才看向沈上沅，“可以说说怎么回事吗？”
沈上沅低头，“谢谢傅医生，我们就是、就是……”
傅昕朗看着她，“我给林嘉打电话。”
“别！”沈上沅猛地抬头，“傅医生你别，别告诉嘉儿姐，对不起，我、我错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林嘉作为你的监护人，这件事你应该告诉她。”
傅昕朗拿出手机，“不然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她交代。”
“当然我也可以不给她打电话，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嘉说你性格乖巧，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打架。”他右手钢笔在病历本上点一点，“而且看起来好像打的很挺厉害的。”
“我、我………”
陈与彤见她这样，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不好开口，心下一横便插嘴说道，“傅医生，您别怪我同桌，都是我的原因。我同桌都是为了我才会这样的，大家都是因为我………”
她说完，傅昕朗沉默了片刻，“早恋？”
陈与彤羞愧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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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这个傅医生好可怕呀。”陈与彤心有戚戚焉，她皱着鼻子说，“我感觉我都不敢和他说话。”
“还好吧，其实傅医生人很好的。”沈上沅默默想起他和林嘉相处时的样子。
“是吗？”顾江澈突然说道，“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对啊沈同学，你不是从C市转学过来么，怎么会认识傅医生的啊，而且这家医院很厉害哎，我妈之前来挂号都挂了好久的。”
“这么厉害？”沈上沅随口道，“傅医生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这样吗。”顾江澈若有所思。
“嗯，所以他其实人很好的，就是可能有一些工作习惯吧。”沈上沅突然转眸看向顾江澈，“你刚刚怎么不要那个药，你手都这个样子还逞什么强说不疼。”
顾江澈不自在咳嗽两声，“没什么，只不过，确实，不太疼。”
沈上沅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他点头，语气真挚，“你看，傅医生都说没事了，过几天就好了啊。”
“哎呀，沈同学。人家班长都说不疼了你就别问了。”张博文哈哈大笑，“这点疼在男人的自尊心和胜负欲面前，算不得什么的。你要是不信的话，班长说不定还能就地给你表演一个带球过人勒！”
“什么胜负欲？”沈上沅疑惑，“都受伤了，还要什么胜负欲？”
“哎呀你不懂的不懂的。”
“不过你们不觉得，那个傅医生真的是好帅吗？”李思凡小声开口，“穿白大褂的医生哥哥，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太禁欲了一点儿，简直让人心动啊。”
陈与彤瞪她，“再帅也和你没关系！那是我同桌的姐夫！你收收口水！”
“其实我也觉得傅医生好帅，医生和警察真的是有一种莫名的魅力。”就连一向不参与这些话题的姜明鱼也难得的开口。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陈与彤两只手捂在自己脸上，激动的在原地蹦跶了两下，“我也觉得他好帅好帅！实名心动！太好看了！”
见三个女孩儿一个比一个激动的样子，沈上沅笑着摇了摇头，谁知身旁顾江澈突然问道：“你也觉得他很帅？”
沈上沅不假思索，“帅啊。”傅昕朗五官俊朗，身材挺拔，再加上那一身永远有加分的白大褂，着实帅气。
顾江澈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唇，干巴巴应道：“哦，我觉得一般。”
“哎同桌，你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呀？”陈与彤突然跑上前来扒住她肩膀问道，“感觉能收服这种医生的姐姐，肯定很漂亮。”
沈上沅点点头，“嗯，很漂亮。”
“哇——突然好羡慕啊，你和你姐姐真的是。”陈与彤叹了口气，“你们家颜值太高了，我等平凡人不配。”说完，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顾江澈。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城市斑斓的霓虹将黑夜照的明亮。医院门口有不少饭店，袅袅菜香化成一丝一缕钻进人的肚子里，唤醒里面的馋虫。
来去匆匆的人，在路灯下留下一个又一个影子，也留下或是叹气或是喜悦的种种声音。
有谁说过医院才是最能看尽世间一切的地方，同一秒钟，转角处有人嚎啕大哭，但病房里又或许有人正在开怀大笑。
一个生命的离去和一个生命的到来，或许也是这一秒的时间。最初的喜悦和最后的叹气，不过通通发生在这一间间亮着灯火的屋子里。
那里面照亮的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绝望。
“哎，我说你们饿不饿呀，今儿可是我从初中以来最大的运动量了，我必须得补一补。”张博文揉着自己肚子说，“不行不行，咱说好去小时代的。”
“我、我要不——”沈上沅正想说话，就被张博文打断，“沈同学你可不能说你不去，咱今儿可是见识了你多牛逼，真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沈上沅咬唇，“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太冲动了。”
“嗐，说什么呢，你不冲动挨打的就是你了。”张博文摆手，“咱十班的姑娘可不能挨欺负，你这样我还觉得痛快呢！”
“是啊！虽然我从来没打过架，但是我也觉得好爽！早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了！”赵磊骂道，“不过吧，那李舒，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居然是这种人！我真是瞎了眼，之前还和他一起打游戏！”
“咳咳！”张博文一手肘又捅他肚子上，一个劲儿使眼色。
赵磊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跟陈与彤作揖，“对不起啊陈与彤，我不是故意的。”
“我操了你这头猪！”张博文狂翻白眼，“你是不是傻啊你，真的是蠢死你得了！”
赵磊懵逼：“不是，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陈与彤捂嘴噗嗤一声笑了，“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反正李舒确实是一个王八蛋。”
“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呀，今天如果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完，她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不用说这些啊。”许天择见她笑了，也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这样吧，你今晚请客就是了，我要吃二十串排骨！”
“你不是不吃夜宵不吃油腻要养生吗，吃什么排骨啊你？”
许天择耸肩，“养生这种东西不都是分场合的吗，就狠你们女生减肥一样。”他一把搂住陈与彤的肩膀，“有人请客的时候，不吃白不吃。”
陈与彤甩开他的肩膀，“你吃了也白吃！”
“嘶，你轻点儿，疼！”
“疼死你活该！”
“你这人真的是过桥拆河啊，刚刚还趴在我怀里哭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陈与彤立刻觉得羞愤相当，她冲过去一把捂住许天择的嘴巴，“你给我闭嘴！闭嘴！谁趴你怀里哭呢！”
“姑奶奶我疼！真的疼！”
沈上沅看着他俩闹腾，不自觉弯了弯眼睛，说道，“真好呀。”
“什么真好？”顾江澈问。
“就是觉得他俩一起又吵又闹的，很有意思。”
顾江澈看她一眼，又看看前面一个劲儿说疼的许天择，默了默，突然停住脚步不再往前。
沈上沅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边人不见，她回头看顾江澈，“怎么了？”
顾江澈抬起自己右手，皱着眉：“突然觉得手有点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