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诺扯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疲惫掩饰不住,但愉悦也同样展露人前。
容瑾澈心猛颤了一下,颤得他眼睛生疼他面露不忍地闭上眼。
藏在衣袖里的手一点点、一点点攥紧。
都是自己!
都是因为自己,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看到凌依诺的那一刻,他一直拼命遏制的自责就像是猛然被放出来的野兽、洪水,叫嚣着要把他撕碎、淹灭。
他陷入浓厚的内疚中,甚至近乎刻薄地质问自己。
如果当时执意要带着凌依诺走,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是不是就不用带着这么多兄弟过五关斩六将似地闯入龙潭虎穴?是不是兄弟们身上就不会出现这些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了?
他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心脏出停止跳动了一瞬,凌依诺是不是也不用这样狼狈地挂在十字架上?是不是不用被如此严刑拷打?甚至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明明知道凌依诺在这里会有危险,可他还是纵容,不,不是纵容,是故意。
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当时他的手下一直没有打入凌源所掌控的集团内部,所以他就想要凌依诺留在这里,给他当最有用的奸细,最好的间谍!
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都是他!
如果他不那么贪心的话……
如果他不怎么贪心的话!!!一切就都不会变成这样!!
说到底,他和凌源没有区别,都是贪婪的野兽,都想要让别人为他们服务,为他们送命。
不仅是凌依诺,身后这群兄弟不是也这样的吗?
不都是他牵扯进来的吗?
他感觉自己的头快要撕裂开来。
脑海中闪现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把他的心肝脾肺肾挖出来,再用钻子往身体的最深处钻,钻出血还不行,一定要见到白生生的骨。
他全身上下都疼,疼得他嘴唇直哆嗦。
他想要嘶吼,想要把心中的悔恨和怨恨都一一吼出来,可现在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的嘶叫。
男人用金属扫描仪从上到下扫了他一下,扫到胳膊的时候,仪器响了,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男人挑眉,勾起一个狡猾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又扫一遍,还是有声音。
装作无知道:“少爷,你这个是?”
容瑾澈听见外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涡,暂时将他从无止无尽地自责内里揪出来。
他攥紧的手几度放开,最后强行定住心神,缓缓睁开眼睛。
半垂着的深邃眼眸隐藏住所有的不安和愧疚,任凭谁也无法窥见着眼睛里现在正蕴藏着多大的风暴。
卷起袖子,示意男人。
男人毫无客气地上手翻找一番,什么都没有,他不信邪的又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还是什么都没有。
皱起眉,突然看到他胳膊上一个小到不易被察觉的伤口,眼底划过一丝狠辣,抬手用力摁了上去,顿时那一块鲜血淋漓。
他狡黠一笑,眼里的激动一闪而过,原来是中弹了。
“少爷,你手下是不是也该放下枪?”
容瑾澈盯着男人,声音冰冷得像是一月的寒风:“我一个人进来就行,他们就在外面等。”
男人挑眉惊诧地看着容瑾澈。
顾奚大步向前,抓着容瑾澈的衣袖,用力到迫使他转身:“你什么意思?”
容瑾澈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疲惫,嘴角含笑,安抚道:“反正就这几步路了,我还带不过来一个人吗?”
顾奚瞪大眼睛,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看着前方的路,这他娘叫几步?哦,还真叫几步!
只不过这几步路上站着二十多个个手拿着机关枪的警卫!
以容瑾澈的大长腿走过去大概10步,那就是一步都有两个警卫。
他现在没有枪,什么都没有!走过去是等着让人当靶子吗?!
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容瑾澈被子弹打成筛子的样子了。
到时候,他可千万不要回头看自己,自己会控制不住杀光所有人,然后把他夺回来。
容瑾澈抬手摸摸他的头,小朋友的头发又翘起来了,配上渐渐染上红色的眼睛,像个炸毛的狮子。
“没事的,你听到他刚刚喊我什么了吗?‘少爷’我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他说完自己都不相信,可现在只能这样骗顾奚。
顾奚哪里是这么好骗的,红着眼眶:“滚吧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要是把你当主人,我们用得着一路打打杀杀地过来?”
容瑾澈狠狠咬一下唇,正准备让阿节把顾奚带出去,身后的男人就发声了。
他依旧一副尊重的样子:“少爷,老爷说了,你的朋友都可以进来,只是需要遵守规则,暂时让我们保管一下违禁品。”
他把“可以”两个字咬得极重,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必须全部都进来。
顾奚嗤笑一声,说的好听,不就是让他们卸枪丢甲吗?丢下枪对于“战士”来说是最大的侮辱,也是丧命的前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凌源就派了两次兵,搞得和闯关小游戏一样,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
顾奚翻个白眼,就是他俩现在全军覆没在这地下室,也没人知道吧?!打的倒是好算盘。
他看看容瑾澈,又抬眼看看十字架上的女人,她双手都被粗麻绳捆在粗糙的架子上。
隔着这么远,他都可以看见女人手腕上被麻绳磨出来的红印有些地方都已经破皮,还有些地方已经结痂,可以看出血是黑色的。
距离隔得稍微有些远,但他还是看出,伤口化脓了。
他心里也说不上的滋味,愤怒中还掺杂着别的一些情绪。
有些酸?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酸,但他知道的是这种心情不应该存在在他身上,至少不应该在看到女孩子惨成这样的时候,产生这种感觉。
顾奚垂下眼眸,压下自己不合时宜的小情绪,懒懒地扔掉枪,那干脆地模样仿佛那就是个没有用的垃圾,耸耸肩:“我和他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