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纬像是早料到这一幕,紧紧抱着保温桶不撒手:“哥,哥我也没吃呢,我陪你吃,你放心,吃完我就滚。”
钟锦尧瞥他一眼,明显不信,冷哼一声:“怎么?吃饱了能滚得远一些是吗?”
程子纬只当没听见,陪着笑关好门,又殷勤得跑去厨房拿碗筷,还不忘安顿一句杵在那里的钟锦尧:“哥你快去洗洗手吃饭啊,愣着做什么?”
钟锦尧这房子属于拆迁房,面积不大,但是格局不错,南北通透,采光也好,他一个单身男人,自打搬进来就没开过火,厨房里那一套碗碟餐具还是搬家的时候同事们送的,包装都没打开过。程子纬找了半天,才找出两个落单的玻璃碗,洗了好几遍才放心拿过来:“哥,不是我说,你过得也太随意了,这碗还是买泡面送的吧?”
钟锦尧不以为然,坦然接过他盛的鱼汤:“是啊,买泡面送的碗影响吃饭吗?”
“哥”程子纬一边把大块的鱼肉往他碗里夹,一边笑嘻嘻试探着问:“之前咱们不是讨论过吗?我搬过来住吧,顺便照顾你……或者你搬我那去,地方大些……啊呀,哥哥哥轻点……”
可以想到,这话一出口,他就被钟锦尧提了后脖颈往外丢。程子纬这人脸皮不是一般厚,大概是以前追女孩的时候练出来的,可他自己也明白钟锦尧不是女的,甚至不是文弱男人,是屹立在他心里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砸钱砸礼物那一套没用。
但钟锦尧有个弱点——吃软不吃硬,程子纬从小就知道。小时候只要自己没犯原则性错误,一般撇着嘴哭两声钟锦尧就会心软,但这招在程子经跟前就不好使,因为程子经通常都会叫他滚远些哭。
回身死死抱住钟锦尧的腰,程子纬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故意吸吸鼻子撒娇:“哥,我还没吃完呢……”
“你这么多力气,不需要吃饭!”钟锦尧使个擒拿术中的巧劲儿一下就把他手腕从自己身上掰开来“我昨晚说了没?再提这件事,就他妈从我眼前消失!”
本来是假装的,这下真感觉手腕要断了。钟锦尧那力气,一拳能打150公斤,用在他这种弱鸡身上,腕骨没当场断了都是手下留情。
程子纬只觉得那只手已经断了,痛得捂着手腕,根本没法出声。
“这招没用了啊……”钟锦尧当他还在装,没好气踢了他一脚“上次用这招的时候你五岁!现在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程子纬干脆顺势躺地上,只要能赖着不走,别说断一只手,就是胳膊腿儿,也是舍得的。
不过钟锦尧这一下可当真不轻,程子纬手腕那里已经肉眼可见的肿起来,红红的像刚出锅的蹄髈。
钟锦尧本来打算把这无赖拖出去的,瞥见那只蹄髈又后悔了,冷吸了一口气骂道:“我靠,你倒是躲着点儿啊!”
程子纬忍疼忍得鼻尖红红的,盯着钟锦尧摇头“不躲,我就是要让哥心疼一下,像小时候那样,只要我一哭你就会背我。”
这种回答,钟锦尧自然是嗤之以鼻,白他一眼“好像疼得不是你自己似的……我看看……”
握住他手腕检查了一遍,还好没骨折,只是肌肉拉伤造成的红肿。
“起来”钟锦尧拽了一把,地上那个早看出他心软了,耍赖躺着不动“我不,我手断了,走不了路。”
钟锦尧无语“你信不信我正经把你腿打断了叫你装?”
“信!”程子纬故意踢了踢自己的腿“你打断吧,哥你打断我的腿,这辈子我就赖上你,省得每天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你。”
钟锦尧真觉得牙都要酸倒了,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耳朵,忙附身一手提住程子纬衣领,一手抄他膝弯,以一个极不雅的公主抱将他甩在沙发上。
平日里执行任务造成的小伤钟锦尧一般自己就处理了,所以家里有备着的急救箱,也有冰敷袋。拿了两个冰袋替程子纬敷着,看着他小心思得逞沾沾自喜的模样,钟锦尧实在有些无奈,沉声问了句“狗子,你闹够了没有?”
程二少顿时鼻子就酸了,刚才手差点断了他都忍着没哭,就这一句他却怎么都没忍住。小时候他一直是钟锦尧和程子经的跟屁虫, 那两个大些,总嫌他碍手碍脚,他就一路倒腾着两条短腿喊“哥哥,哥哥……”。
程子经虽然是他亲哥哥,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和他不亲近,也不乐意带他玩,有一次程子纬摔一嘴泥,连钟锦尧都看不下去,背他去河里洗干净,反而程子经冷眼旁观,还幸灾乐祸笑他是狗啃泥。钟锦尧就一边帮他洗,一边笑着打趣他“你这样子,还真像李婶家的花点子哈巴狗。你以后别跟着我们了,等你长大了再带你玩儿。”
等程子纬真的长大了,却发现哥哥们各自都有了别的事情,钟锦尧一门心思要考警校,程子经担起自家老头的期望出国留学去了,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是读书那块料,经商更加没有那头脑,干脆仗着老头攒了些家底,一头扎进酒池肉林里,做起了混吃等死的二世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好像一直停在原地,又好像追随着某个影子孜孜不倦的把自己活成记忆里追着他跑的那个样子。
“哥”程子纬嗓子噎噎的喊了一句“你好多年都没这么叫过我了,还真是怀念。”
大概也想起小时候的事,钟锦尧盯着他笑了笑“别闹了,哥还有正事,没工夫陪你玩小时候的游戏。再说,你也老大不小的,整天朝三暮四的,安稳找个姑娘结婚不好吗?”
“那哥你怎么不安稳找个姑娘结婚?”程子纬反问他“我记得以前有不少姑娘喜欢看你们打球的,程子经还有心仪的姑娘呢,难道你都不喜欢?”
钟锦尧不说话,其实有还是没有,他自己都说不清。程子纬却是抓紧一切时间剖白心意“哥,我已经想过了,你没结婚,我也单身,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咱俩试试呗,万一要是成了呢?”
“成不了!”钟锦尧及时给他泼了盆冷水“哥目前没这爱好。而且,你就不怕程子经打断你的腿?”
程子纬很是不在乎“他?他自己那一堆风流债怎么不说?国内啊,我嫂子,都快生了,他还跟留学时认识的那个女的不清不楚的,也有脸说我?”
“什么女的?”钟锦尧奇怪问“你哥从来都是洁身自好,比你可强多了,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就只有你嫂子一个女人,你别胡说八道诋毁他知道吗?”
人固有的思维一旦形成,很难轻易做出改变,就像钟锦尧和程子经,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无话不说,都把对方当成自己最信任的人,当然容不得别人诋毁。
程子纬却没心情在这种情况下提起程子经,故意把话题往别处引“哥,你…还没有过…女人吧?”
说出来丢人,钟锦尧的确没有正经交往过女朋友,平时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的话才自己解决。可他自己都纳闷,按说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连当年的卷宗都尘封在故纸堆里,他自己心里那个坎儿却怎么都过不去。
“其实那根本就不算是喜欢…只是可惜…”钟锦尧有心和他说清楚,不情不愿提起那段不愿提及的往事“她叫秦笑笑,是学校有名的漂亮姑娘,学习又好,追她的男生一抓一大把,你哥那时候也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后来那件事,很有可能这姑娘就成了你嫂子。那时候你家老爷子刚发家,你哥顶着个富二代的名头才敢大着胆子跟人家姑娘表白,可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寸……”
程子纬不知道这些事,不由好奇问“他被拒绝了?”
钟锦尧摇头“是秦笑笑,她失踪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没有一点点音讯。可我那天明明看见她了,穿着粉蓝色的连衣裙,像是精心打扮过去赴约的样子。”
“后来呢?”程子纬问。
钟锦尧面上浮上一层隐痛难过“后来家长,学校,警察找了半年多都没找到她。你哥失落了大半年,终于拗不过你家老爷子去了英国,可我怎么都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哪怕是失踪,甚至谋杀,总要有些蛛丝马迹的……”
“所以你才考了警校?”程子纬握了握他因为帮自己冰敷而冻得冰凉的手“哥,我隐约记得当年全山北市找人的情景,没想到,一个女孩失踪,居然影响到这么多人的命运。”
钟锦尧苦笑“是啊,秦笑笑的家,一夜之间就没了,我刚工作那几年还会时不时去看看她父母,这些年也不敢去了,老人眼中的那种绝望,看得人太难过了。还有你哥,从英国回来就没以前爱笑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程子纬先前握他手钟锦尧并没有躲,得意得程二少已经变本加厉从指尖握到整个手掌去了“所以我猜,这也是九八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