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肃南知道钟锦尧时刻关注着自己的行踪，这样高调回山北，钟锦尧不可能不知道，但一时还摸不清钟锦尧的意思，只能继续装着傻：“好久不见啊，钟警官”。
钟锦尧一脚踩灭顺手丢下去的烟头，脸上看不出表情：“是啊，肖先生，又见面了。”
肖肃南一笑：“看来钟警官不怎么希望见到我，其实这次本可以避免的，不过我还没进城就遇见这位警官，说带我去个地方，没想到居然是来见您？”
这里大概是韩林的家，他两个阴阳怪气寒暄的时候，韩林已经领着他们拐了两个弯上了一栋旧楼房的三楼，径直打开面前的防盗门：“什么恩怨进去再说！”
这小区钟锦尧似乎也是第一次来，看上去警觉得很，直到进了韩林的家，他才继续上面的话题问道：“见我不好吗？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合作？”
“哦？”肖肃南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好像我听谁说过我这种人不堪相信，既然钟警官还能和我提起这两个字，看来一定不是您说的了？”
不理会他的反讽，钟锦尧故意装作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灿然一笑：“那我得回去好好问问，是哪个混账东西看走了眼说这种混账话。”
有些人就是，狠起来自己都骂。一句话就将肖肃南心里的不忿都堵死了，释怀笑笑，肖肃南点头笑问：“那倒不必，既然是混账话，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不过钟警官今天把我堵在这里，不知道是要问什么？”
“经纬集团！”钟锦尧丝毫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关于经纬集团，你知道的，我全都想知道。”
肖肃南略有些意外，钟家和经纬集团程家的牵扯他是知道的，从上一辈开始他们就认识，到钟锦尧这一辈，和程家两兄弟有一起长大的情份，还跟程家二少程子纬是那样的关系。花脸一出现，这个案子里程家确实很难再藏在幕后操纵风云，钟锦尧再迟钝，再不敢相信，也不可能不怀疑程子经。
说起来这一连串案子里，经纬集团虽然都居于幕后，可桩桩件件都跟他脱不了干系，钟锦尧现在才问，究竟是对程子经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经纬集团吗？”肖肃南蹙眉问道：“钟警官对经纬集团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钟锦尧眼中升腾起一丝迷茫：“我说清楚也不清楚，程家两兄弟都和我关系匪浅，说不清楚是假的。可看事情，有时候离得太近反而看不真切，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像你一样跳脱出去的旁观者。你一直在查九八年失踪案，经纬集团和这件案子也脱不开干系对吗？”
肖肃南笑笑算是默认，点了根他递过来的烟：“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叫经纬集团，叫……”
“叫芬芳皮具……”钟锦尧附和道：“是小纬妈妈的名字。”
知道的不算少，肖肃南简单一试便试出钟锦尧的底细和诚意，挑眉一笑：“没错，但芬芳皮具的前身是谁，钟警官知道吗？”
叫芬芳皮具是二十年前的事，那个时候钟锦尧已经记事，还算有些印象，可那之前的恩怨是非，他也只是个小孩子，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茫然摇头，钟锦尧蹙眉道：“不知道。”
“哦，对，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名字……”肖肃南弹弹烟灰，淡淡说道：“那个年代的人还没有成立公司注册商标的觉悟，说起来只能算是个家庭式作坊，但那时候程胜荣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真正决策的是跟他一起出去闯更为沉稳冷静的郑岳山……”
钟锦尧像是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眼里迷茫更甚，肖肃南只得继续讲：“这个郑岳山也是个投机倒把的二流子，但他比上程胜荣要好很多，他们两个一起南下洋城，一起进了金贵族皮革厂，一起知道了金贵族打着招工的幌子做拐卖人口的秘密，一起毫不犹豫的加入，并且一起策划实施了九八年跨多省特大人口失踪案。案件牵涉之广，影响之恶劣，堪称二十年来之最，时至今日，当年的失踪者，都没有一个能找回来的。可坏人也有父母子女，好在郑岳山有个女儿，也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他大概觉得做这种事太伤阴德，怕报应在女儿身上，所以力劝程胜荣金盆洗手。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但是两人发生分歧不到半年，郑岳山就莫名其妙死在了洋城，两个人共同的生意，也变成了程家一家的芬芳皮具。程胜荣一人独大，赚得盆满钵满，不过他还不算完全丧了良心，以托孤人的身份，做主把郑岳山的闺女嫁给了后来者居上的林成龙……”
“林成龙？”钟锦尧忙打断他，蹙眉问道：“是三岭煤矿的林成龙？”
肖肃南点头，颇有些世事变迁无常的感慨：“没错，就是三岭煤矿的林成龙，钟警官不知道吧？程胜荣最重要的心腹薛峰，人称花脸花爷的，正是林成龙的表哥。他们表兄弟两个当初为了郑岳山的女儿郑敏敏争的头破血流，无奈薛峰脸上带了块胎记，实在是有碍观瞻，哪怕他对郑敏敏掏心掏肺，郑敏敏也丝毫不为所动，最后选了只想拿她上位但长得不错又嘴甜会哄人的林成龙。
但程胜荣和林成龙是一路货色：一个为了自己害了手足兄弟，一个为了上位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实在是他们生命中一段不光彩的历史，所以他们各自都捂得严严实实，谁都不愿意提起，也决不允许下面的人胡乱猜测，所以没什么风声传出来。
林成龙呢，凭着郑岳山留下的家产迅速翻身，一朝得势就忘了自己的出身，抛弃了当年的结发妻子，郑敏敏年过三十便郁郁而终。我视若珍宝的你弃如敝履，花脸和林成龙的仇就是这么结下的。我猜您已经查过花脸了吧？没有查到这段公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