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钟锦尧没有查到这段公案，是他查到的实在只是个皮毛，比如林成龙和经纬集团的这层关系他就没有查到。
“你是说从本质上看，经纬集团和三岭煤矿其实是利益共同体？”钟锦尧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更糊涂了：“可如果是这样，林成龙就是一个绝佳的替罪羊，无论什么事只要推给林成龙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林成龙还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么好用，程子经怎么舍得他死？”
称呼已然从经纬集团变成了直呼程子经的大名，肖肃南明白，钟锦尧直到这个时候才是真的把程子经当成嫌疑人来看。
了然笑笑，肖肃南不答反问他道：“利益共同体是大家目标一样的情况，如果各自为政，心怀鬼胎，还能叫利益共同体吗？”
钟锦尧也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沉默半晌，还是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关于经纬集团，关于程子经你还知道什么？”
“那得看钟警官想知道什么了？我知道的消息，可都不便宜。”
肖肃南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既然是合作，那就得双方都拿出诚意，自己已经开诚布公说了这么多，钟锦尧若是不拿出点合作的诚意，可就说不过去了。
知道肖肃南不是好说话的人，钟锦尧也不是完全想着来他这里空手套白狼，远远冲韩林扬了扬下巴，钟锦尧了然一笑：“当然，我也没想着白占你便宜，我可是带着十足十的诚意来的，不信你问问韩队长。”
肖肃南略有些诧异，当初决定要来山北的时候，他挨个将山北市局的在职警察都捋了一遍，韩林和周斌是同一批进来的，如果说周斌上位靠的是溜须拍马那韩林就是靠实打实的实力，最是铁面无私不苟言笑严于律己的那种人，被他盯上，除非拿出确凿的证据，等闲是糊弄不过去的。
自然不能说自己查过他，肖肃南冲韩林略略颔首，笑得十分客气：“原来是韩队长，幸会了。”
他刚才和钟锦尧一番话，韩林全程听着，虽然没发言，但心里已经对这个逻辑清晰却又丝毫不落钟锦尧下风的年轻人生出些好感来。
微微点头算是和他打过招呼，韩林递过自己手机上一张照片问：“不用客气，小钟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人，说跟你有点关系，我也想起好像和这个人打过照面，所以特意问问，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
韩林手机上是一张不知什么任务现场的照片，人多且混乱，但是照片却不是漫无目的胡乱照的，人群里分明有个很突出的目标，身量高大壮实，相貌憨厚，不是赵玉辉是谁？
肖肃南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段时间的确把赵玉辉一个人留在山北，一来是要他打听着警方的进展，二来，山北这一摊子，没人盯着也实在不行。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行动，赵玉辉就算被拍到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是谁？……”肖肃南迅速冷静下来，将手机递给韩林：“我应该认识吗？”
韩林是一丝不苟的性格，不管他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都一脸认真地解答：“这是当初三岭煤矿出事的时候，在高速上与那辆转移受害人的厢货车发生剐蹭的大货车司机。当时我判断失误，以为只是个意外事故，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出事，实在不由得人不怀疑他的目的。如果不是他截住那辆车，或许林成龙的阴谋就要这样遮掩过去了，所以我同意小钟说的，这个人恐怕早就知道林成龙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故意制造了那场车祸。”
“行了行了韩队……”钟锦尧起身，像是不再继续呆下去的意思：“肖先生说不认识，那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我应该是看花了眼，以后绝不会不经过验证就给你发照片了。白白增加你们工作量，对不住啦，改天请您吃饭。我找他还有点事，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我们？
肖肃南失笑，一直就知道这个钟锦尧不简单，没想到几句话唱完了红脸唱白脸，最后还来个顺水推舟，生生将自己拉到他的阵营里，肖肃南连拒绝都没机会说。
“我该怎么感谢你？”从韩林家出来，肖肃南顿了一步，一脸探究盯着钟锦尧问：“钟警官应该不会大方到替人消灾，不求回报吧？”
聪明人的交锋就是这样，就算不用全部说开，也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钟锦尧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理亏，扬手开了车钥匙：“小小心意，见笑了。不过你玩的好一手金蝉脱壳，这个就是我在交警大院碰见的那个对吧？他不叫赵玉诚吧？真正的赵玉诚呢？”
“您不是见过了吗？”肖肃南也扬手开了自己的车：“还查了他驾驶证，把人家韩队长的活都给抢了。”
钟锦尧开了车门：“哦？那就是说那个是真的？那这个呢？”
“这个当然也是真的！”肖肃南也打开自己车门：“我手底下，可没有不知底细的人。”
“那就好……”钟锦尧矮身坐进驾驶室：“走吧，聊聊合作？”
肖肃南开车跟上：“好啊，聊聊。”
钟锦尧这种人，有头脑有手段，明明那张照片就是他拍了发给韩林的，再添油加醋说些那场车祸的影响力，韩林那样认真的人不可能不反省自己的疏忽。钟锦尧再含含糊糊说几句大概和肖肃南有关系的话，韩林自然会格外注意肖肃南的动向。
当然，他拍照片并不是为了要对赵玉辉怎么样，只是一个威胁肖肃南的借口而已，不然他有时间拍照，难道没有时间把赵玉辉拿住了扭送回来？他是要等韩林兴师问罪的时候，自己适时跳出来替肖肃南开脱了，只要拿住那根牵风筝的线，何愁风筝哪边风大往哪边跑？
肖肃南也明白，甚至如果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和钟锦尧一样的事，全无城府的合作本身就是危险的，相互捏着命门，才会有所顾忌，也才能走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