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模糊的，如果肖肃南不是亲身策划者，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这是老赵，钟锦尧怎么可能凭借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能确定这人是谁。
一听就是没有证据只是钟锦尧推测来诈他的话，肖肃南神色未变，坦然一笑：“钟警官真是消息灵通，我在外打拼了这些年的确认识了些志趣相投的兄弟，本来他忙着照顾南边的生意的，得知我受伤非要跑来看我。不过他顺路要去金川市送货，明天才能到山北，怎么钟警官知道他？难道是程二少说的？”
钟锦尧确实没有直接证据，只是怀疑。是那天交接转移矿工那个小货车司机的时候路过交警队，见韩林数落教育那个剐蹭了小货车的大货司机，肩宽手长，虎背熊腰，很像医院监控视频里那个人，这才从韩林那里要了资料留心查了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人背后居然还真有点东西：赵玉诚，邓州人，十五年前南下打工，常年混迹在洋城，深市，桂州一带，名下有个小型物流公司——南北物流，专跑洋城到北方各中小城市低速线，运程虽长但是不用缴纳昂贵的路桥费，所以算下来比一般快的物流都省钱。洋城这边的批发商们一些不着急的货物，基本都在他这里发货。
本来不觉得这人有问题，但钟锦尧换了个调查思路，发现赵玉诚的物流公司其中大部分经营所得，都捐给了一家叫做“彩虹之家”的基金会，而这个基金会的负责人居然就是肖肃南。
不理肖肃南故意拿程子纬开涮他，钟锦尧含笑问他：“想要知道总有办法，就像我对你也很有兴趣一样。怎么样，就这个问题，咱们聊聊吗？”
肖肃南挑眉一笑：“聊聊。”
“籍贯？”钟锦尧毫不客气问道“我知道你不是山北人。”
肖肃南了然一笑：“这个是程二说的没错了吧？的确，我是金川市人。”
钟锦尧继续问“十三岁入选山北体操队？听说你成绩不错，有望冲击奥运，怎么会突然退役？”
“这个问题没人给您解释一下吗？”肖肃南摇头苦笑“那就我自己说吧。当时训练出了些小失误，受了点伤，我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很遗憾不能再上场比赛了，就只能退役。退役后不知道做什么，正好打听到一些关于我姐姐的消息，这才决定南下找她。”
钟锦尧继续：“什么消息？”
肖肃南思绪清晰无比：“我辗转打听到当年失踪的那些女孩基本都参加过一家叫做金贵族的南方皮革厂面向社会的招聘，后来招聘无故被叫停，好多女孩为了养家糊口找工作结伴南下，从此再也没有了消息。”
钟锦尧听得蹙眉：“你找到这个金贵族了？”
“早就倒闭了……”肖肃南怆然一笑“洋城的皮革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金贵族不算什么大厂子，经营不下去很正常。我找到这地方的时候它连以前的厂房都卖了，哪里还能找到以前的工人呢？”
钟锦尧不置可否，点头问道：“你之前跟我提过的四轮帮，也是你在这段时间发现的？”
“能抽支烟吗？”肖肃南不答反问，得到钟锦尧肯定回答后，慢条斯理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继续说道：“没错，我找不到和之前金贵族有关的消息，可身上的钱快花完了，只能先在洋城生存下去，边赚钱边打听……大概是运气不太好，不知怎么就惹上了四轮帮，为了能安稳度日，我只能屈从于他们的淫威，每月交保护费，夹着尾巴做人。”
“不至于吧？”钟锦尧像是不信，蹙眉问道：“你不是有个商贸公司？听说是做淘宝起家？这样看，你在洋城混得相当不错啊。”
肖肃南抽完手里剩下的烟屁股，舒展长指掐灭了，摇头失笑：“表面的罢了，洋城那地方乱了几百年了，仅靠几个小老板想肃清风气简直不可能，我们就是混口饭吃，大头都要用来买平安的。要不然，整天朝不保夕，挣那么多钱，也没命花呀。”
钟锦尧沉默一瞬，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见肖肃南神色如常，随即又问：“既然孝敬的数额不少，那你除了平时公司及个人开销还能剩下多少，怎么还有钱成立基金会？”
肖肃南听到这里才露出一丝意外表情：“钟警官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我一个人的力量自然有限，可我们的基金会是公募性质，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做一些善事的，毕竟举手之劳嘛。”
心中疑问得到证实，也排除了同名同姓的可能，钟锦尧略略理了理思路，大胆做了推测：“也就是说，你离开体操队之后，就一直在追查你姐姐失踪这件事？先是金贵族，后来是四轮帮，你越调查越发现当年的失踪案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也就是说，有个神秘的人或者组织，欺骗那些姑娘，将她们骗到洋城，随之失去踪迹。而你在追查过程中发现四轮帮涉嫌向北方一些城市输送鲶鱼来换取鲜鱼，其中就有三岭煤矿，你便顺藤摸瓜，扮作精神障碍，溜进三岭，收集证据？”
这些事是肖肃南再三说过的，钟锦尧这样明确说出来，倒让肖肃南有些摸不着他的实际用意，也不急着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权作默认。
钟锦尧也不着急，信手敲敲手里的笔，盯着肖肃南问：“已经查出三岭涉嫌拐卖人口，你还敢一个人摸进去，的确是胆大。可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揪出三岭的阴谋，为什么出院以后反而不闻不问了？是不是你的目的，其实从开始就不是找人？？那我可不可以这样想：你摸进三岭煤矿找人是假，趁机扰乱视听爆出三岭行贿事实是真。那个真假参半的保险箱一直在找不到，逼得周斌不得不狗急跳墙急着结案，你再顺手丢一份举报材料给调查组，让周斌的谎言不攻自破。当然，周斌也不是你的最终目标，你所有的行为归结在一起，不外乎两个目的：惩罚坏人，寻找那些失踪的女孩，没错吧？可能你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高台村，直到你被人追杀，你才明白这里头还有高台村的事，随即出手，逼张长明自杀谢罪。”
肖肃南脸上已经浮上一层笑意，等钟锦尧说完，就再也忍不住，失笑自嘲道：“钟警官，如果不是这故事里的主角是我自己，而我就坐在您面前，我真要相信了，这样缜密的复仇计划，真不是您从电影里学来的吗？”
钟锦尧不理，只盯着他看，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肖肃南笑够了，擦擦自己眼角笑出的泪，依旧自嘲：“我倒是希望自己有您说的这么厉害，这样，就能更快找到证据，给那些女孩和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了……钟警官，你急着破案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无端的臆测就不好了，就算我不要命了挑战三岭煤矿，我怎么能确定周斌就一定会这么做？还有那份举报材料，怎么就能不偏不倚正好交给督察组？我可听说了，督察组带队的是有孙青天之名的孙汝贤，我要是认识他，还费力自己找什么证据啊，直接丢给人家去查，不比我强千百倍？还有那位自杀的仁兄，我要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恐怕忍不住，得亲手杀了他才能解恨。逼他自杀？不是我性格啊。”
一个是没有证据的推测，一个是早有准备的辩解，两人都心理素质强硬，一时居然有些分不出高下。不过钟锦尧有这层身份，没证据就是说破天，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盯了肖肃南足足两分钟才倏然一笑，歉疚不已：“是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呢……抱歉啊，最近实在忙，案子一件接着一件，忙晕头了，说话过分，你别介意。”
肖肃南大方一笑：“都是为人民服务闹的，真是辛苦各位了，正好，明天我那兄弟到，我在美度饭店定了个饭局，两位警官不嫌弃的话，赏个脸，就算我代表广大群众犒劳警察同志了。”
“好啊！”钟锦尧不及小李拒绝，早一口答应，沉声回道：“一定去！”
肖肃南一笑：“那真是不胜荣幸……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明天准时恭候二位。”
钟锦尧起身，笑着与他握了握手：“当然，你不是嫌疑人，只是配合问话而已，谢谢，辛苦了。”
钟锦尧的手宽大粗粝，握上去其实不太舒服，肖肃南笑笑挣脱自己的手，告辞离开了。
“老大……”望着肖肃南离开的背影，小李忍不住问“您为什么答应要去吃饭？”
钟锦尧收回依旧疑云不散的眼神，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我说你少吃点猪蹄，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吧啊！”
肖肃南一路风轻云淡，一直到坐进自己车里，才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平静片刻，拨通了赵哥的电话：“老赵，你到哪了？”
赵哥听他语气不对，忙问：“怎么，出事了？”
“嗯！”肖肃南沉声道：“钟锦尧怀疑我了！”
赵哥心里一沉，急着问：“那你有没有事？”
“没事……”肖肃南宽慰他：“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他查到你是我的合伙人，还拿到一沓医院监控里的截图，虽然模糊不清，但速度还是很快，以后我们行动，要更谨慎才行。”’
赵哥舒一口气：“幸好……那我告诉小辉，最近不要出来走动？”
“嗯”肖肃南也是这么想的，附和道：“今天我约了钟锦尧，他没拒绝，明天你得出现，只有这样才能叫他放心。”
商量过正事，肖肃南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挂了电话就往家的方向赶。
苏遇家的小店很不正常的没有开门，这在肖肃南搬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
一整天没看见苏遇，连雨滴儿也不见，肖肃南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又不好贸然上他家去找，肖肃南只好闷头往自己家走。
“你去哪了？”还在楼梯上，就猛然听见苏遇问他的声音，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觉，肖肃南抬头看清了，真是苏遇，脚边还卧着雨滴儿。
心突然就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只惊了一秒，随即肖肃南便极快奔过去一手卷过苏遇的腰，一手快速开了门。
故技重施将苏遇抵在门板上，肖肃南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捏过苏遇的下巴就亲了下去。
那两瓣唇依旧软软的，甜甜的，隐约沾着些香草的气味，可苏遇却不像昨晚一般任他采撷，肖肃南亲过来的时候，他就像锚在风浪里起伏摇摆的船，一片大浪袭来，只能更猛烈的回应过去。
肖肃南一愣，当然也只是一愣，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的吻更叫人提神醒脑的，苏遇回应他，他便稍稍撤回一些，任由苏遇发泄一般毫无章法的亲自己。苏遇趁机透口气，他又猛烈攻上去，不给两人分开的机会。
简直像是在打架，肖肃南心里还窃喜这孩子开窍了也很热情，直到唇角一痛，腥甜的血气迅速在嘴巴里蔓延开来肖肃南才觉出不对，轻轻挣开苏遇钳制，肖肃南抬头就迎上苏遇泪津津的脸。
心头猛然一跳，肖肃南忙将他圈在怀里，带着些安慰心疼问道：“怎么了宝……？小遇？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