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只是蠢，又不傻，她当然知道外面危险，那坏人还不知道抓住了没有，这时候出去，说不定又会被抓回去，做那些人生孩子的工具。
使劲拗着不肯下来，这女人一边不停哀求赵金阁：“师父，您行行好……我真的不能再被抓回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地狱，真的是地狱……那些人根本没拿我们当人，只要能怀孕，就意味着生下来的孩子能换成钱，往往就要让我们接二连三的生……师父，我承认，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想走邪路子过上好日子，那个人说盲捐的报酬一万二，有学历的两万九甚至更高，我是真的想要那个包包……我以为取颗卵子而已，没什么关系的……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也受到惩罚了。您知道吗，这个孩子生出来，就会被拿去卖，而我…我……我还没有结婚，我还没毕业，我才二十岁，真的不想就这样毁了我的一生……”
她我了半天没说下去，赵金阁明白，她自然是发挥最大价值，继续怀孕，继续生孩子，周而复始，直到生不出来为止。
赵金阁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憎恶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喜欢奢华没有错，但因为追求奢华葬送掉一生就真的不值得同情了。
不过也容不得赵金阁思考太久，这女人还在泪如雨下地哭诉，她身下的被子已经被一股清亮夹杂着血丝的液体渗透。
赵金阁生过孩子了，知道这是是破了羊水，意味着孩子要生出来了。也是，这女人昨晚到今天，一直惊魂未定，又是跑又是哭，还差点摔下山去，造成早产也是意料之中。
总不能真的叫她把孩子生在地上，赵金阁忙按她肩膀叫她躺回去，急着问：“你几个月了？”
“我不知道……”破水后一般就是潮水一般的阵痛，这女人又惊吓过度，又怕又痛的情绪下，哪里记得自己的月份，只大口喘着气摇头：“我不知道……师父，您帮帮忙，别赶我走……这孩子，被他们发现一定会被…被……”
“会被卖！”赵金阁言简意赅回答了她，抬手扯出自己被紧紧攥着的衣袖：“我不赶你走，你虽然不值得同情，但孩子是无辜的，他现在不清楚具体月份，很可能是早产，你要是不想再造杀孽，就好好把他生下来，我不会叫坏人发现的。”
“谢谢…谢…谢……”这女人当真是是第一次生孩子，阵痛袭来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只能扯着嗓子乱喊痛。
赵金阁一边快速替她脱了衣服，一边恶狠狠警告：“你可以再喊得大声一些，最好把那些人全都招来，到时候你和孩子，哪个也保不住！”
“我知道……”人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羞耻心，任凭赵金阁三两下将自己下身脱光，这女人痛到额头青筋都暴起来：“我知道，师父，我见过她们生孩子，可是真的很痛……啊！”
“深呼吸！”赵金阁迅速找了块毛巾塞她嘴里：“我知道很疼，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真想不通你们这些为了钱搭上自己性命的人……痛极了就咬毛巾，别咬嘴唇，也别喊，深呼吸！”
初产的孕妇往往更受罪，产道第一次扩张，疼到晕过去的都有。这女人就是这样，她已经疼得没了力气，可连孩子的头顶都看不见。
“这样不行！”阵痛间隙，赵金阁替她擦了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语气又急又气：“你得使点劲儿啊，你力气全用来喊疼了，哪里还有力气生孩子？你知道不知道，孩子也在努力帮你，他为了能和你见面，也用足了力气。结果孩子努力要出来，你却只顾着喊疼？下一次感觉到小肚子一阵阵往下坠的时候，你就使劲儿，听见了吗？！”
这个办法的确管用，又一阵潮水般阵痛，赵金阁瞅准时机，一把将那毛巾塞回她嘴里，十分严肃的做了安排：“别喊！力气用在肚子上！对！继续，孩子的发顶看得见了……”
不知道这女人日后想起来会不会后悔，因为自己一时贪图那些纸醉金迷的东西，活生生丢掉半条命去？
没有专业产房，做不到无菌，就在这简陋的小庙里，两个女人，迎来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
孩子的妈妈早痛到昏死过去，赵金阁包好孩子，替她换了床干净被褥，又在煮着的粥里多加了几把米。没办法，她这里小庙里就这个条件，已经算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就算这女人活该至此，可她还有后半生，总不能看着她产后虚弱成这样不管不问吧。
孩子大概真是没到月份，小小的，又红又皱，像个干巴巴的小老头，连哭声也细细弱弱像只小奶猫。赵金阁想不起来自己多少年没抱过孩子了，她自己的孩子刚出事那年，在路上遇见一个小孩子，只是想摸一摸那孩子的小手，就被那家大人一个趔趄推到在地上，还骂她是死疯子，离孩子远点儿。
这么多年，山下医院里每天都有孩子出生，她却只能在疯魔外表的掩饰下，趴在产房窗口痴痴的看，痴痴的想：我的孩子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小，这样软吗？也会这样张着嘴哭吗？也会伸出嫩嫩的小手握我的手指吗？
伸了几次手才敢轻轻摸摸怀里这孩子皱巴巴的小脸，这小家伙也像是有感知，努力挪着小脑袋，找吃的一般吮上赵金阁的手指。
心里那处缺失的地方，突然就像被棉花填满了，柔软得像是孩子吹弹可破的皮肤。
赵金阁惊了一跳缩回手指，才猛然想到孩子可能是饿了。
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这孩子的妈妈，她这里也没有什么能给小婴儿吃的东西。猛然想到山腰上还有家菜馆，那家的老板娘养了羊，最近正好生了小羊羔。
四下翻腾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赵金阁放好孩子锁了门便往那菜馆里跑。这家菜馆不光是菜馆，也是家家庭式小旅馆，有那追求原生态的有钱人会常来这里住几天，名其名曰回归自然，赵金阁也见怪不怪了。
羊奶不是什么稀罕物，老板娘忙着给外头等着的客人熬鸡汤，只叫她自己去挤，想要多少都行，不要钱。
赵金阁还是偷偷留了钱在厨房冰箱上，出来的时候，正听到那个等鸡汤的客人打电话：“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呢？谁知道那孙子安得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