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定是华贵妃所为!”
挽着妇人发髻,头顶粉花的柳琴蔓故作震惊的说完,捏起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再怎么说,你也是她亲生的啊,怎能如此狠心,下这样狠的毒手。”
“这骑装是我好不容易缝的,她就是不喜欢,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派人撕碎了。”
“没了骑装,你一会儿怎么射箭,骑马,惹恼了皇上,她面冷心硬,当亲生母亲的不心疼,我可是恨不得把心肝剖出来。”
楚青蔚额头发热,又被柳琴蔓抱在怀里,更觉得拘束,欲呕未呕的感觉卡在喉咙眼里,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自己还在病中,还是因为这虚伪至极的话。
恍惚之间,再次忆起前世的时候,若无意外,此时是她应该接茬的时候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别说这骑装是她派人撕毁,就是前几日,我被人蒙头浇了一盆水,肯定也是她干的。”
记忆中,她说这话虽然仍在低烧之中,可是怀着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声音尖利刺耳,恨不得穿过帐蓬,捅破华贵妃的耳膜。
如今,心境一变,虽然话还是那个话,一句未动,一字未改,可听起来却绵言细语的,像是踩在云端,飘忽不定。
柳琴蔓听到她的语气,眼中闪过失望,到底不是从自己肚皮里面出来的,她直起身子,又提起手帕抹了抹眼泪,再接再厉的说道:
“青儿,这话你说给我听听也就算了,千万别传出去,否则以她的手段,又不知该怎么整治我们母女了。”
瞧这话说的,明着暗着便将这两顶帽子扣在了华贵妃的头上。
楚青蔚觉得好笑,可是唇角一勾,舌根却直发苦。
骑装不是华贵妃弄破的,而是柳琴蔓在缝制的时候,就故意将线脚弄松,梦中,她眼不瞎心瞎,愣是按在了华贵妃的头上。
自己前几日被人骗去帐蓬外面,蒙头浇了一盆子的水,也不是华贵妃所做,而是陈嫔的婢女怜儿所做。
她伸手将腿上的被子掀开,触手蓬松软滑,是今年刚上供的金丝香绸锦缎被子,宫中只得四匹,皇上,华贵妃,玉妃各一匹,最后一匹就是在她这。
就连自己同母的一双弟妹都没有,华贵妃却巴巴的早给她送了过来。
可笑她梦中还认为自己没有双亲疼爱,认为偌大皇宫之中,只有养母柳琴蔓才是可以信任,依靠之人,结果到头来,却是自己最信任之人亲手奉上了那杯毒酒。
楚青蔚下床,缓步走到中间的方桌前,沏了杯茶润润嗓子后,并不去接她的话茬,而是问道:
“这桌椅皆是黄花梨木的,原以为是巧合,可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我平时好用的吗?劳母亲费心,竟然不远千里从皇宫带到了草原。”
嗓子经过茶水的滋润,恢复了原本的清脆悦耳,她说话又刻意将速度放缓,听起来便如山林间缓缓流动的溪水。
她自然清楚,这些家具是华贵妃怕她突来草原不习惯,所以紧赶慢赶赶制出来,又不远千里带来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她从来不说,所以才让柳琴蔓钻了空子,到最后,自己权倾朝野时,她就算说了,自己也是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柳琴蔓纤细柔弱的身姿顿了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带着这些家具虽然破费了一些功夫,不过只要我的青儿开心,又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呢?”
一番话下来,她的慈母之心尽显无遗,却连这些家具根本就是新赶制出来的都没有发现。
这几年来,她不知从华贵妃身上揽了多少功劳!
楚青蔚低头,上好的青花瓷茶杯里面,映出她冷漠的眸光,藏在袖子里面的手紧握成拳,她深吸一口气,才将胸中的怒火压下去。
再次回头,脸上只有孺慕之情,满眼信任感激的说道:“母亲对我真好。”
还未等柳琴蔓回应,她便走到衣柜前,选了一身利落明艳的广袖流仙裙,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问道:“母亲觉得我穿这身怎么样?”
“此乃草原,一会儿就要行围了,他人都着骑装,你穿裙子不合礼仪呀!”
柳琴蔓说完,表情有些着急,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虽然她的动作极快,几乎微不可察,但是楚青蔚还是透过铜镜的反光观察到了,她低头,装作看裙子的样子,掩去了眼角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