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像掀玩具一样掀开房子，露出里面藏着的小人。
被恐惧支配的身体如同一块朽木，头顶那一对黑漆漆的虫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虫族匍匐下来的身体，老师害怕得忘了呼吸。
阴影笼罩而下，老师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学生，所有人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巨大的虫族只是盯着他们看，像是在发呆，笨拙的神情像是没带智商过来，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僵持了数分钟之后，老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小声驱赶学生往后撤。
学生们一个一个爬上废墟，一点一点往外移动，像是正在搬家的蚂蚁慢慢排成一条长队，有个女生因为太过紧张，咔啦一声轻响，脚下踩空了，整个人神情茫然地朝一侧倒去，前面的男生猛地回头拉住人。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虫族，天空变得骤暗，空气里的腥膻味变得浓重，老师来不及喊大家逃跑，就听到了头顶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有什么液体滴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他不敢想那是什么，黑暗里惨叫声加剧，到处都是孩子们绝望的哭喊声，以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他从未觉得有哪一天的黑夜能比现在更漫长，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头顶再次出现光亮的时候，虫族已经撤退了，他颤抖着身体，突然不敢回头。
“老……师……”
男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身后是学生艰难地喘息声，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腿，老师顺着裤腿上那只血淋淋的手看到了一张熟悉而绝望的脸。
被虫族啃咬过的女孩只剩下半边身体，血染红了身下大片土地，再往后，视野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倒在血泊里的全是熟悉的面孔，这里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老……师……”
女孩还没有死，但她的模样比死了还可怖，眼泪糊了满脸，恐惧深深地攥住他的心脏，老师疯狂地挣脱女孩的手，发疯似得冲出去。
女孩看着跑远的人，满是血污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
萨克司在传递完撤退命令后重新躺回地上，偏头看坐在废墟上发呆的女生，道，
“我已经命令所有虫族撤离了，这下你满意了？”
冷陌回过头，浑不在意地擦掉脸上的血污，神情冰冷而淡漠，
“没什么好满意的，你输了，本就该撤离。”
“……”萨克司盯着冷陌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无语地躺回地上，仰头看着不知何时暗下来的天色。
“当年……关于我族兄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冷陌望着远处发呆，就在萨克司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时，女孩开口了。
“不多，我只知道那场战役，我们都输了，有人在背后操纵着那场战役，我们都是那人的棋子。”
“棋子？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萨克司蹙起了眉。
冷陌摇头，“不知道。”
萨克司一脸无语，“不知道？那你……”
冷陌神色冰冷地转过视线，“虽然不知道，但却能猜得出来，只是我没有证据。”
萨克司：“……”
冷陌收回视线，抱着膝盖，远处的夕阳带着迟来的晚霞悉数洒在冷陌身上，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八年前，星际952年，
联邦第一军校大礼堂，众人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冷冰冰的大礼堂终于有了一丝庆典的意味，当再三确认典礼最后的军衔授予仪式没有任何问题后，军校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进入礼堂，每一张朝气蓬勃的脸上写满了激动。
作为联邦综合能力排名第一的军校，从这里毕业的每一个学生无不是联邦军队里最耀眼的存在，而今天，则是毕业生返回母校的日子，也是他们三年一度的军衔授予仪式。
一般来说，军衔授予都是在军团举行，但为了感谢军校对军方的贡献，军方破格将军衔授予仪式定在学校，而整个联邦，只有联邦第一军校有这个殊荣。
虽然边境形势严峻，但是军校的大礼堂此时此刻却格外的热闹，所有人都在猜今年回校的毕业生会有谁，大多数人猜的是那些毕业四五年甚至七八年之久，且一直能打听到消息的，毕竟军衔的晋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当下这个阶段，唯一快速晋升的办法就是到前线去，直面死亡与恐惧。
学生们在底下热火朝天地讨论，主席台上来自军方的人以及校领导开始一一落座。
等所有人落座后，坐在前面的同学瞬间拘谨地直起腰，眼里一片炽热，身后则像是突然炸开了锅，低着头窃窃私语，
学生甲：“主席台最中央的那个人是司寇老元帅吧，他怎么也来了！”
学生乙：“不知道啊，邀请的军方名单里没说有元帅啊，我的天，这也太吓人了吧。”
学生丙：“难怪我看着今天学校都戒严了，只许出不许进的，原来是因为提前知道元帅要来。”
学生丁：“你们说，元帅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学生甲：“不知道，哎，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连陌学姐来的？”
学生丙：“你说格斗班的连陌学姐？她不是都毕业好久了吗？”
学生甲：“所以啊，元帅来会不会就是给连陌学姐授军衔的？”
学生乙：“不可能！学姐半年前才被授予了上尉军衔，下一等可是少校，就算学姐再怎么厉害，没有赫赫战功，根本不可能。”
坐在过道边缘的学生丁还想说什么，偏头看了眼身后，视线收回来，又蹭地起立，朝着过去的人敬礼，惊得其余几人都忘了说话。
“连陌学姐好！”
连陌都已经走过去了，但听到有人打招呼，又回过头点了一下，“嗯。”
少年看着一身黑军装的女生从旁边走过，手还放在太阳穴边，望着离开的身影，嘿嘿傻笑。
其余三人则一脸羡慕地勾住少年的肩膀，对离开的人行注目礼，“我去，还真是连陌学姐。”
学生甲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我就说吧，搞不好是为学姐来的，看吧！”
连陌的姓摆在那儿，又是第一军校成立至今第一位成功从格斗班毕业的女生，再加上实力摆在那儿，不怪乎她一出现就引起轰动。
彼时的连陌刚从前线回来，一身杀伐气息，冰冷的视线对上谁都像是在看敌人，除了一开始稀里糊涂站起来的打招呼的少年，其余人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人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主席台一共设立了九个席位，四位军方的人，四位校方的人，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的，所有人目视着连陌走上主席台并在最后一个座位落座，一瞬间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除了主席台上的人，估计其他人心里都带着疑惑。
校长笑呵呵地看着落座的女孩，朝身边的司寇琦道喜，
“恭喜元帅啊，孙女这么优秀，您老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司寇琦笑呵呵地道，“我这孙女性格顽劣，要不是老师们教导有方，指不定长成什么样呢。”
校长闻言也感到自豪，“元帅言重了，连陌这孩子乖巧聪慧，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很喜欢她，拿她当自己孩子，孩子出息了，我们也很欣慰。”
两人客套了几句这才正式开始。
一如既往的，一开始就是领导讲话，长篇大论，底下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倒是军方来的几位长官，话如人一般，干脆利落，有的不想讲废话，索性给在场的学生分析了一场典型的战役，又或者是分析当下的形势，听得学生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去当兵。
校长跟其他几位老师苦笑着摇头。典型战役跟形势分析他们平时没少讲，但是能听进去的压根没几个。
有时候，有些东西真的是对人不对事。
等几位长官说完，整个礼堂的气氛也被推到了最高处，紧接着就是军衔授予仪式，主席台上，桌子被撤了下去，几个年轻的小伙跟姑娘穿着笔挺的军装从一侧走上主席台。
“是薛詹学长、刘海洋学长、王娅学姐！”
“还有张诚重学长！”
台下有学生激动地在喊，毕竟主席台上的面孔，学生们都太熟悉了，因为这些人的照片长年驻扎在学校各个荣誉栏的面板上，想不认识都难。
礼仪一共端上来六个盘子，对应六位毕业生的肩章，等人都下去了，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端着盘子走了上来。
“是战天！”
有学生小声地指着上台的人道，战天是机甲与格斗学院的院长，退伍军人，人称战疯子，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被迫退出一线，最后担任了机甲与格斗学院的院长，因为战天本人就是个职业军人，又是个武痴，因而当这个学院到了他手里，就彻彻底底成了疯子学院，其他学院的老师见了都绕着走。
不过，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深居简出的战院长今天竟然也来了。
战天当然要来，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学生，他也一定得来。
连陌看到战天出现在台下时，就站了起来，等人走到身边，恭恭敬敬地朝着战天鞠了一躬，冷冰冰的人在此刻终于有了一点人情味，
“老师。”
战天欣慰地拍了拍连陌的肩膀，“回来了。”
连陌点头，眼里有动容，“嗯，回来了。”
连陌看着战天手里的盘子，顿了一下道，“老师，您这是……”
战天笑了笑道，“这是属于你的荣誉，不过老师没这个荣幸帮你戴上这枚肩章。”
连陌愣了一下，“不是您？”
战天摇头，“今天替你换上肩章的是你父亲，司寇泽。”
听到这个名字，连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