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回到房间，瞬间冷下了脸，折扇被捏的吱吱做响。小圆见少爷生气了，小声抱怨：“老爷太过分了，败名声的事，都让你担着，好处都给了二少爷。”
苏铭看了眼门，淡淡道：“隔墙有耳，谨言慎行。”
小圆点点头，不敢再说话。
苏铭拿起一本书看，烦躁的皱着眉，很久都没看完一页，索性放下书，起身往外走：“派人和母亲说一声，我中午在外面吃。”
懒得和她们虚以委蛇，苏铭索性出了国公府，在街上随意找了个饭馆，吩咐跑堂：“一壶酒，来一点小菜。”
小圆见少爷要喝酒，低声劝：“少爷，您身体还没好，别喝酒了。”
苏铭摆摆手：“无碍，美酒暖身，喝了酒好得快。”
小圆：……
苏铭心里正烦着，伸手要钱：“给我留点吃饭的银子，你去街上玩，想吃什么买点什么。”
小圆留下几两银子，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很快酒菜就送了上来，苏铭浅酌一口，吃了口醋溜白菜，叹息一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也不过如此了，何必为了孝道，如此委屈。”
“言之有理啊！”一个穿了黛色广袖长袍的青年男子，坐在了苏铭对面，拱了拱手：“厅里没地方了，可否同坐一桌？”
苏铭左右看看，果然已经满座，点头同意：“无妨，一个人也无趣。”
男子点了一碗面，拱手自报家门：“在下沈辞，字云岐，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交个朋友。”
苏铭也拱手，笑了笑：“在下苏铭，字沐白。”
沈辞看了眼他一桌子酒菜，好奇询问：“沐白兄一个人自斟自饮，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苏铭叹息一声，没办法回答他的疑问，反问道：“在下今年刚满十五，云岐今年多大？”
沈辞轻咳一声，喝了杯茶润润喉：“云岐虚长贤弟三岁。”
苏铭递过去一杯酒，把两道菜往他面前挪了挪：“以后就是朋友了，一起小酌几杯。”
沈辞接过酒盏，举了举杯，笑得没心没肺：“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顺着美酒让他都过去。”
苏铭饮下一杯酒，眉头轻皱，无奈摇头：“身不由己，一杯酒哪里过得去，云岐兄是京城人士么？苏铭才到京城两天，对这里还不甚了解。”
沈辞摆了摆手，吃了一口菜：“这好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苏铭自然不会轻信才认识的人，摇了摇头：“我准备明年参加科考，不知当下局势如何。”
苏铭确实是书生打扮，沈辞也不怀疑，开始说官场上的事。他喝了杯酒，口若悬河，像个茶肆说书的：“如今虽然朝局千变万化，可是皇上是铁了心要打压世家，给寒门学子大开方便之门。所以这科考抓得严，若贤弟有真才实学，这可是一个机会啊。”
苏铭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说是打压，可世家子从国子监可直接举荐，点什么官都要看家世。寒门学子寒窗苦读，还不是比不上人家世家出身。”
沈辞摇了摇头，刻意压低声音：“皇上打算让国子监的学生，也通过科举做官，只是省了童生试和秋围，高官举荐就能做官，未免儿戏。只是此事也只是几位元老才知道，这两日朝会，就能有旨意下来。”
苏铭眯了眯眼，觉得这人不简单。旨意还没下来，他就能听到风声，一般人可做不到。也不戳穿他，苏铭举了举杯：“看来考场上，多了些有权有势的对手，我要更加努力才是。不过这每个世家，只有一个嫡子能进国子监，其他儿子怎么办？”
“世家子都是师承大儒，让恩师写举荐信，春围名额妥妥的。”沈辞喝了杯酒，本就容量狭小的酒壶，已经见底。让跑堂的换了热茶：“美酒不宜多喝，不如贤弟也来一碗面，咱们饭后闲聊。”
苏铭点头同意，让跑堂的端上来一碗阳春面，热热乎乎的吃了面，让跑堂的把饭菜收拾下去，两人开始喝茶闲聊。
沈辞给苏铭倒了杯茶，好奇询问：“我看贤弟人品不凡，可有名师？”
苏铭尴尬的笑笑：“家师梅山居士，也只是一个会画画会作诗的书生。”
“哪位学子的老师，不都是书生么？”沈辞无所谓的摇摇头：“这梅山居士，虽然归隐了，先帝很是看重呢。”
苏铭笑了笑，喝了杯茶：“光说我了，不知云岐兄在何处高就？”
“光禄寺的一个小官，每日点卯混点俸禄。”沈辞轻描淡写，并未详谈。
这时小圆跑了过来，大包小包的拿了几样东西：“少爷，我回来了，咱们回去么？”
苏铭起身告辞：“沐白还有事，咱们改日再叙。”
沈辞站起来拱了拱手：“改日再叙。”
苏铭离开饭馆，看了眼拿了四五个盒子的小圆，低声询问：“你都买了什么，去了这么久？”
“少爷的汤婆子该换了，还有一些生姜干，没事吃一点，去寒气。少爷喜欢鲁班锁和九连环这些小玩意，我看着挺便宜，买了几个。”小圆一一禀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吃了一碗面，又逛了逛，差点忘了少爷还等着呢。”
苏铭：……
只有小圆这一个衷心的小厮，不生气，不要生气！
苏铭深吸一口气，走向苏国公府：“回去吧，刚好我有事。”
回了自己的院子，苏铭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小圆：“别叫府里的人去送，你亲自交到驿站，送到我舅舅手上。”
小圆点头，悄悄溜出去送信，很快就回来：“送出去了，他们快马加鞭，几天就能送到。”
苏铭铺了宣纸，在上面勾了些树枝，还有鸟儿，青山绿水。又用桃红色的墨点缀桃花，朵朵盛开栩栩如生。
他又换了墨色，在山水间画了养蛇逐兔。
随意题了两句诗，写了字号，只等着晾干。
小圆在一旁帮忙磨墨，等苏铭画完，才小声提醒：“少爷，时辰不早了，该去用饭了。”
苏铭点头，去了饭厅。只有管家和两个庶弟等着，苏铭脚步顿了顿，从容的走过去坐下：“父亲和二弟呢？”
管家一五一十回禀：“明日休沐，今日不宵禁，老爷和几个同僚去吃酒，二少爷也找了朋友出去玩，几位少爷先吃，不用等着。”
苏铭点了点头，坐下吃饭。由于老爷和二少爷不在，也只有几个清淡的炒菜，苏铭不馋肉，也不挑食，吃了个安心的晚饭，回了院子，又吃了姜片，抱着汤婆子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照常给父亲请安，苏绍礼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冷声道：“你回了京城，功课也不能荒废，平时多看书，不要总往外跑。”
苏铭俯首作揖：“儿子明白，定不会荒废课业。”
苏湛也站在一旁，看起来兄友弟恭，实则眼中藏着讥讽：“大哥反正也无所事事，随处走走也好，别像个大家闺秀，在家里闷着。”
苏绍礼无奈摇头，不痛不痒的轻斥：“说的什么话，去忙你的事。”
“也对，大哥命格不详，别克了我，要躲远一些。”苏湛甩袖离去，还瞪了苏铭一眼。
苏铭皱皱眉，苏绍礼觉得二儿子简直是自己的人生败笔，深吸一口气，一脸和蔼的看着苏铭：“别听他胡说，十日后腊月初八，豫国公府要摆赏梅宴，你随为父一起去。”
苏铭摆手推据：“儿子愚钝，恐丢了父亲脸面，二弟见多识广，不如让他前去。”
“你是嫡长子，理应带你前往，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看书吧。”苏绍礼不容拒绝，挥手赶人。
苏铭也只好告退离开，耳边回响着苏湛的话，让他心中疑惑。待给顾氏请安，然后回了自己房间，苏铭才询问小圆：“我三岁时，你是和我一起送走的，可听到什么风声？”
小圆摇了摇头：“我比少爷小一岁，不记得。”
苏铭看向窗外，手中把玩着自己画的折扇：“手上没人，确实不好办事。咱们还要出去一趟，看看还能不能遇见熟人。”
小圆疑惑的皱着眉：“咱们哪来的熟人啊？而且您装了好几天斯文了，也没见有什么好的，咱能不装么？”
苏铭：……
苏铭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败家奴才，欠揍！”
小圆苦恼的歪歪头，看着自家少爷：“我觉得，以少爷的性子，比较好交朋友。而且您装的可怜兮兮的，让小圆心疼。”
苏铭望天：“我是照着师兄的样子装的，你看师兄可怜？”
小圆果断摇头：“师兄是谦谦君子，您是被欺负的嫡子，不一样。”
苏铭：……
苏铭眯眼微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眼有微光闪过：“我撞到的那个公子，非富即贵，咱们继续装，要把他揽过来，当靠山。”
小圆同意，点头赞同：“还有和你喝酒的那个人，衣着华贵，谈吐不俗，也可以结交。”
苏铭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敢把爷当女人送给成王，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能力。”
苏铭让小圆拿了浅蓝色披风，给自己裹暖和了，迈出门去，又是一个谦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