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早了醒来时，桌上放着几定银子，窗户大开着，那个少年已不知所踪，倒是那套被褥叠得比自己还要整齐，墨白嘴角一弯。怕是他之前就知道这里是个医馆，楼上夜夜都会亮着灯，里面住着人的事，确也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他先不到一楼敲门，直接到二楼也真是够没礼貌的。好在从前在和生堂，她倒是见过封不尘两次都血淋淋地半夜敲门，要不然还真给他们吓死了。
雨下了一夜，早上的时候已经停了。有丝丝地光线透过云层从天边散开来。空气中尽是雨后清新的味道，让人心情生出几份愉悦。墨白将二楼的花盆，都放在窗台上，给花浇了些水。宋大娘在楼一唤她吃饭，她拿了浇花的水壶就下了楼。
宋大娘见只有她一人下楼，又望了望楼梯的方向。\“怎么不见公子？\”
墨白吐了吐舌头，她怎么睡了一晚就将这个事儿给忘记了。手舞足蹈一番，解释墨公子还在睡觉，说是不吃早饭了。宋大娘看墨白的眼神奇怪，墨白也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由她去了。
吃过饭，宋清河才打开前面医馆的大门，门刚一开，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倒进屋里。门口还不止一人，宋清河帮忙将人扶了进去，放在病床上，又向屋里招呼了一声：\“小鱼快去请公子！\”
小鱼一点头，宋清河又将另外一个中午男人扶进屋内。这人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子，大约一岁左右的样子。
墨白把了把第一个男人的脉，摸了男人脖子上的动脉，再将其眼皮翻看了一下：\“你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那男人伸出手胡乱地在空中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墨白知道那个人的双眼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那个孩子\”
\“另外一个大叔已经没气儿了，但小孩子很好。\”宋清河在帘子外面说道。
\“啊！小白兄弟你已经先我而去了！\”中年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等着我，等着我。小白！\”男子擦了擦泪道，\“我听说过你们墨大夫，是这条街的大善人。\”
\“我就是墨白。\”
\“墨大夫，求您收这个孩子做义子，把他养大成人。\”
墨白脸上一抽，什么？收那个孩子为义子？还没来得急表示什么，宋清河隔着帘子在外面，就不淡定了。
\“那怎么行，你们家里没什么人了吗？非得让我们公子来养那个小孩子？我们这里是医馆又不是善堂！\”
\“求公子\”
墨白眼见中年男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就应下了这件事，\“好吧，我养他，但是收义子\”
\“求公子收他为义子吧，求您了，来世当牛做马，我一定来还报公了今日之恩\”那人浑身颤抖，胸腹间像是鼓着一口气。
墨白叹了口气，\“好吧，我墨白今日就留下这个孩子，收为义子。\”
\“公子\”宋清河心道，这人甚是讨厌，公子已经答应他收养这个孩子，他倒还是信不过，非得让公子把这个孩子收为义子，这样就算以后再有什么变故，这父子一场，公子一定也会把这孩子养大成人的。唉！事已如此，公子即已答应，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听到墨白答应了，那人终于双腿蹬直，胸口渐渐平了下去，闭上双眼，再也没有动作了。墨白将手指伸到此人的鼻端，发现对方已经气息全无。
\“清河去把大娘请过来。\”
\“哦。\”
宋清河去后院请大娘，墨白走到帘外，看见那小孩子被放在外间的长椅上，已经醒了坐在那里自己玩，但却没有哭闹。面色红润，小手暖和，四肢自己胡乱的活动着，身体都很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见这两个人将他护的很好。起身看另外一个人，一条手臂已经被砍掉，气息全无，但身子却是热的。
\“公子，我们来了。\”宋清河和宋大娘两人赶了过来，却只看到小鱼一人在厅内。
墨白看到他们二人来了，就将那个小孩子抱给宋大娘，比划着让宋大娘给他弄些吃的，宋大娘把孩子接过来，抱到后院去了。
\“公子呢？\”宋清河问小鱼，小鱼指了指外面。
\“公子他出去了？\”
小鱼点头。
\“那个人少了一条手臂，而且早没气儿了，你也不怕给吓着了，还在这里看？\”
小鱼没有理会他，又继续查看了好几处，发现这人有心跳，但是微乎其微，动脉也有反应，看样子还有生命迹象。于是在宋清河手里写道，公子让我来治他。
宋清河嘴角一抽，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对方。墨白的内心是崩溃的，这样倒来倒去的身份，总有一天，她会人格分裂的。迎上对方的目光，也不再比划了，只是在宋清河手里写下一串字：在院子里准备浴桶，将这个人放到水里泡着。
宋清河半信半疑，嘴里自言自语：\“什么时候你都会医病了。\”嘴上说着还是背着那人到了后院。
墨白取了七七四十九根的套针，浸在钩吻里泡着，又瓶瓶罐罐拿了一大堆。干草药从柜上也取了许多，都拿到院里去，将药全撒在浴桶中的水里，然后才让宋清河脱掉那人外面几层衣服，只留中衣，两个人搭手一起将人以盘坐的姿态，放置到浴桶中。
\“好了，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宋清河倒是配合，他现在根基浅，所以公子教他的都是些入门的常见病，像今日这样的大场面，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墨白取了颗药丸放到病人嘴里，那个病人什么意识都没有地唅着药，一切都任他们摆布。墨白取了浸过钩吻药汁的银针剌入病人的背，手臂，头顶，印堂，攒竹，这才算完成。忙完这些墨白才去看身旁，宋清河刚才又是弄浴桶，又是把人弄到水里，一身衣服折腾的也泡湿了，滴答着水珠，正傻愣愣地望着自己。
墨白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去换身衣服。等他换回衣服再回来时，浴桶里的人也醒了。墨白将针一根根取了下来收了。在宋清河手心写道：泡够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将人弄出来，后院找个房间安置休息。\“
\“好，知道了。\”宋清河没有再质疑，小鱼刚才的表现已经完全将他震住，宋清河此时再无不服。心想小鱼真不亏是墨公子的人，小小年纪医术也是出神入化，暗暗发誓，自己以后更要好好跟着公子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