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小然然才会醒来,神经意外脆弱、看护着的某羽三水,竟然也睡着了。
而高高拔地的神树上,桃木雕成的人像,皮肤一丝丝的裂开,一层层地剥碎了。
清香粉红的木体“面具”下透出新生的俊冶细腻、小上一圈的白嫩如霜的鹅蛋脸。
只是艳绿泛金色的湛亮瞳孔里,显现的还是满满的无知,白纸若他啊。
眼珠慢条斯理的转动着,像机器人卡住了一样,朝下看着, 横趄竖仰的两人,锁定在了奄奄一息的唤他苏醒的人身上。
那么小的一摊,灰容土貌的,甚至狰狞的颜容,却让他于懵懂中生发出了信任和亲切感。
黑密的睫毛垂下成缝,他要一直陪伴着她,这一刻,他想。
没有绝对的永远,在他们相对的寿限中,只要她不舍得抛下可爱的他,不让他单独一个人在黑暗里。
他能持续这种状态到自身的灰飞烟灭。
这副情形超出了玉溪子的预料。
本以为半途中,就会从后山起震动,滚落石块,坍塌,直至夷陷……
由于十几年前的前车之鉴,他都在山下,尤其是镇上, 布置好了青铜罩,凡人万万伤不了了的。
但是,变得一片狼藉,总得让他头疼的。
所以这次出巡,他的徒儿还有王府来的客人也算是逃命吧。
“然然!是你吗?脸上涂的这是什么酱料啊!”
一个跪扑“呲”到像挺尸的小棠棠的身子旁边,直接把羽淼弄醒了,但宋棠还是肤色青黄、昏迷的呆在地上。
“哇呀!你们都来了啊!”
“大程岺子!”
两个人岔着腿,在地上衣袍相接,脸贴着抱在一起了,扣着对方的背。
这个画面,总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厚情愫蕴含在其中。
暂时不管什么身份的束缚了。
“呔,你对小然然都做了什么?!”
子川一把冲上去薅住了泪汪汪的小王爷的衣襟,晃荡着分开他两人。这句话让其他人听出了歧义,表情都默默的微妙了。
大程子忍住,顾忌着,没用内力给他来一掌。
“川儿啊,你做什么?公主还生死未卜,你想拉谁和你一起陪葬啊?!松开松开。”
玉师父交叠着两边的袖子,他不动如山,有点生气了,怎么说这番人飞人窜的闹剧也是丢他的脸。
莫名滋出来的坏事,还几乎挑起与宗室唯一旁支的矛盾(群架)了?!
小川川意识到自己是火上浇油了,有点闪现不成器的苗头,潇洒起身,放过看着狼狈,满头热汗的小王爷。
本来他还想利用这现成的水,淹一伙这外来人的,现在欺负不成了。
“哼,你得给我们交代好然公主怎么成了这副惨样的?!”
“好了,现在不是证明你血气方刚的时候!”
大狼实在想控制点场面,只是刚才一连串的事密集发展的,大家说话都用怒吼的。
谁掺进去都容易变成吵架,实在有心却没他插话的空。
所以他就只好腹里藏剑,抱着臂,眼神扑朔的坐山观虎斗了。
师父不急,他就也不急着救人,估计另有隐情,所以不在意的就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隐形人。
只有月阑,先是一脸鄙视的盯着混战中忙着劝解的每个人。
最后用圣母般的惨白痛苦脸色看着宋棠,慈蔼地就着她上身要抱起来。
“小然然,走,我们,要回家了,唉,看这孩子瘦的啊。”
空洞迷离的神情,抚上了斑驳粗糙的她的脸颊。
这副身躯干巴巴的,其它妖物也不想打主意的罢。
以他多年送走老狐狸的经验来看,倒也看的挺开,这人成了这样该是都死透了。
回去看看能不能找法子,借尸还魂啥的,哀伤一回,准备好重新再活一回吧。
“好了!月阑,公主那你先不要碰,还有些事要查明。”
二师兄委屈的瞪着眼,不敢置信的样子。
然后师父就表演空中飞人了,他要确认自己的那宝贝艺术品咋样了。
没什么防备的就和“桃木人”对视了。
这次他真的一抖摔下来了。
桃木人也觉得没必要装了,震碎了身上的碎片,在众人灼灼且带有恨意的眼刀中降落。
可他们接着玉溪子,都诡异的没敢动。
小木兆走到月阑跟前,吐字清晰。
“她怎么了?”
木兆其实想问她怎么称呼的。
月月不敢动,不敢出声,他身为狐狸妖,在此人身上觉出点木系本源的味道来,手下意识地搂得更狠了点。
来自不可捉摸的畏惧。
霸气不耐地一挥手,数根藤蔓左右斜上来的扯开了月阑。
他“吱哇”的慌叫声平添了几分喜感。
远远的靠着喷水的柱子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欸,叹息着。
“没能抵挡住坏蛋的进攻啊,小然然,师兄愧对……”
要注意仪容!
刚刚被误抽到耳朵了,“嗡嗡”地疼,火辣辣的烧着直哈气。
看到没人为自己解围,只能这么平复心情了。
反正这小伙总不可能是师父失散多年的家人。
其他人如临大敌,却按兵不动,玉空树惊喜交加,不顾老脸,用少女的口气试着亲热的唤他。
“奔涌!”
完了,废了,这局势要崩啊。
徒儿们表示从没像现在这么庸俗的觉得师父是龌龊的人过。
看师父的样子和这人还很熟络啊,方才那一幕竟是相爱相杀?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看戏’的谜之狂热。
真是一群没啥素质的队友。
都没人想去治疗的小棠棠,小手指动了一下。
漂浮到了一米高的小半空中,停留了一秒。
就移到了气场三米八,痞帅的木兆,前方的腰线处。
本来挺精致繁复、仙仙的衣裙,整的脏的跟乞丐区别也不大了。
发饰都堪堪要滑掉了。
没人宠爱的小公主,谁能想到她会有这么伶仃的待遇呢?
羽小王爷在心里下了重誓了:指着羽然主动提出,这辈子他是看不到了,这小姑娘就是有股永不向人啼饥号寒的犟劲,换言之,骨气罢。
这破穷哀衰的地方,也亲眼目睹了,让她多呆一天,他心就不能是肉做的了!
“奔涌,你怎么学会说人话的?”
玉溪子不甘心,非要在这罗曼蒂克的美好画面里,搞不清定位的和临时男主拉关系。
在他认为,这是件学术界研究不出来的奇事,他明明也没受到耳濡目染啊!
月阑用一种看‘人鬼情未了’的同情眼神,注视着他家重心错偏了的俊美师父。
柔软纤长的手覆在她额头上,触感温凉。
不遮掩的璀璨绿光映出,秒瞎了他们不设防的眼。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