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蹊怔怔的看着温珩说话,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捂着自己的耳朵尖叫出声。
温珩拧起眉心,他抬起苏言蹊的下巴,朝她说了几个字。
可是,苏言蹊只看的见他的喉结在滚动,他说了什么,通通都听不见。
她尖叫着,两年前失明带来的恐惧,再次从心腔之中逐渐蔓延开来……
温珩脸色变了变,眸里风起云涌。
他努力的抱住浑身颤抖的苏言蹊,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朝着门外大喊,“医生!医生!”
没一会儿,医生和护士慌忙跑了进来。
苏言蹊紧紧抓着温珩的胳臂,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盯着医生的嘴唇,努力的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只看得见医生一脸严肃的朝温珩摇了摇头。
“温珩,”她害怕的哭喊,“我耳朵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听不到你们在说话?为什么……”
温珩捧住她的脸,目光和她对视,唇瓣一张一合。
恐惧却压制住了苏言蹊所有的理智,她哭着摇头,“你声音大一点啊,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温珩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扳开了她的小手,没有温度的指尖在她的手掌心写下了几个字。
手上的触感冰冰凉凉,一撇一捺都是记忆中最熟悉的方式。
那些无处安放的恐惧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苏言蹊瞪大了眼,看着温珩的侧脸,眼泪蓄在眼眶打转。
“你是……三水哥哥?”
温珩的手微微顿了一顿,抬头,朝她颔首。
他的举动却像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苏言蹊身上,劈的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在温珩这里吃过太多亏,此刻是下意识的不相信……
“你骗谁啊,你才不是他!他才不会像你一样对我!”
“你肯定已经查到我跟他的事了,趁着我耳朵听不见,现在又想冒充他坑我对不对!”
温珩面色沉沉的看向她,“我没骗你。”
苏言蹊看懂他说的字眼了,脸色越来越苍白。
仿佛有两个小人在脑袋里拉扯,一个让她相信,一个却让她保持警惕。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可只要一看到温珩,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就拉扯的越来越快,扯得她的头皮都快要炸了。
“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你出去啊!”巨大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慌乱的哭喊着,“我让你出去!”
温珩想摸摸她,可手刚伸出去,苏言蹊就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叫出声。
她不小心碰到了后脑勺的伤口,疼的整个人都在床上打滚。
医生手忙脚乱的上前,又是打镇静剂,又是处理伤口。
温珩站在窗边,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
小丫头从来没这么慌乱过,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看着苏言蹊在药效的作用下,慢慢安静的睡过去,他这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出病房。
江文一直等在门外,苏小姐的哭叫声让他心惊胆战,此刻也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上前,“少爷,苏小姐她——”
温珩揉了揉眉心,眼里满是疲惫的血丝,“突发性耳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江文心一惊,头垂的更低了,“少爷,苏小姐生父来了,他想见见苏小姐。”
“人在哪?”
“他在大厅,”江文说,“正打听苏小姐的病房号。”
温珩冷冷的勾起薄唇,长腿迈开,已经朝着电梯走去。
前台紧抿着唇,无论苏启元怎么威逼利诱,她都不肯说出苏言蹊的病房号。
苏启元终于不耐烦了,“她是我女儿,我去看看她怎么了?你到底说不说?”
前台张了张唇,就看见温珩一脸寒气的走了过来。
“三少爷。”她被吓得头一垂,连忙恭敬道。
苏启元的身体陡地绷紧,讪笑一声,这才转过身,也跟着叫了一声,“温珩少爷。”
温珩没说话,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有千钧压迫。
苏启元额头上涔出了大片汗,根本不敢抬头望他,“温珩少爷,我听说,你把言言带到这家医院了,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温珩似笑非笑,那笑却不带一丝温度。
“那时候鉴定报告还没出来,我以为她不是我……”苏启元背脊突然一凉,头垂的更低了。
“言言她、她还好吗?”
温珩冷冷一勾唇,迈开长腿,一脚踢在了苏启元的膝盖上。
狠戾,毫不留情的力度。
苏启元只觉得膝盖一痛,下一秒,他就已经被两名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保镖挟制着跪在了地上。
周围满是人,毫不掩饰的嗤笑声传来,苏启元的脸色乍青乍白了好一阵,才嗫喏着说出一句,“温珩少爷,这里、这里是医院。”
可他比谁都清楚,他说这话只是枉然。
温珩少爷有温家护着,就算这里是医院,他也敢把天给捅出个洞来!
苏启元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心里对那个被自己打的半死不活的女儿升起的最后一丝惭愧和怜悯,此刻也慢慢消磨掉了……
“把他给我丢出去!”温珩冷冷吩咐。
苏启元脸色一变,连求情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已经被两名保镖拖走了。
……
等苏言蹊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手好像正被人握着,她眨了眨眼皮,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屋内没开灯,她只看的到有个男人正坐在床头。
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像碎片似的袭入脑海,苏言蹊怔了好久,才终于将那些碎片拼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叫出声,“温珩?”
黑暗里,温珩看着她,轻“嗯”了一声。
可转瞬间他就想起来一件事,指尖顿了一顿,然后在她手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苏言蹊被这个动作惊得浑身僵硬,沉默了半晌,她挣扎着起身就要开灯。
温珩却忽然俯身,沉重的身躯直接压住了他。
“起开!”
温珩看着她,一把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
还在少管所,苏言蹊不敢一个人睡时,三水哥哥就会偷偷跑到她床上。
也像现在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他那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现在好像什么也没变,她依旧听不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