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随站在暗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他的属下那一刀,是否让周莱有生命危险?但是,想到之前那个和自己谋划一切的、毅然决然的人儿,和此刻已经倒下去不知是生是死的周莱,两个人重叠在一起了,常随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如果要是周公子出了事情,叶姑娘可该怎么办?
先不管常随的大条神经、事后诸葛亮的行为,再说周莱假意为救成娇然,重伤倒地的那一刻,成娇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疼,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一个乞丐为救自己,竟然舍生忘死?她成娇然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被一个人保护、呵护的滋味了?
于是,成娇然在回过味来后,立即吩咐人将周莱抬到医馆,并亲自在一旁看护,几乎做到了寸步不离。这让医馆的老先生也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被抬进来的乞丐是怎样的身份,不过,他也是老人精了,只管秉承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的原则,只管认真、仔细救治就是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老先生经过一番诊疗后,只好皱着眉头、摊着手的对成娇然说道:“成大小姐,对不住了,请恕老朽无能无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什么?”成娇然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吓的那位老先生一哆嗦。
“你是这城中最好的大夫,如果你都治不好,你让本小姐去哪里找人?给我治,如果你敢治不好他,我就把你这医馆给拆了。”成娇然动怒了,因为刚才医馆的学徒为周莱清理卫生的时候,那湿布擦了他的脸几下,尽管额头处有一大块伤痕,但仍然遮掩不了他清俊的面容,尤其当成娇然看了那么一眼后,立刻想到了那个自己爱慕的人儿。
原本她就对这个乞丐舍生忘死的保护她,心存感激,如今,更是有了不一样的念头。
“可是,老朽真的是无能为力啊,大小姐,这人伤的是心脏,除了他心口窝还有一点余热,他已经没气了,如果想要救他,除非先用千年人参吊命,再请来医坛圣手,或许还能有救。”医馆的老先生说完,生怕成娇然一个不高兴真把医馆给拆了,主动提出,如果成娇然真想救他,他愿意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百年人参,先为周莱吊住那口幽气。
成娇然摆摆手,知道是自己吓到他了,想着他是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神医之前,一切还都有赖他的帮忙,于是,缓下神色,安抚道:“这倒是不必,想我成家千年人参么,还是有的,我这就命人回去取来,只是不知道这医坛圣手要去哪里请来,还请老先生告知一二?”
“回大小姐,这个您是问对人了,老朽一生学医,对这医坛圣手确实是略知一二。”老先生说道:“问这世间,访遍四海,医坛圣手只有两位…。”
“哦…?”成娇然忙追问道:“是哪两位?”
老先生立马出现恭敬的神态,然后抱拳过顶向于东方,以示敬重道:“这第一位就是‘陇圣人’的大弟子,君如意,君先生!”
“是她…?”成娇然自然知道君如意是谁,也自然知道她就是白默冉的师姐,思索片刻,摇头叹息一声,然后继续问道:“那么这第二位呢?”
“这第二位么,就是‘法严寺’智空禅师的俗家弟子,吴晨子,吴先生了!”老先生夸赞道:“大小姐如果想要救此人,只需请到他们二位其中一人,那么就算是人已到了鬼门关口,那也能把命给抢回来!”老先生说完,仿佛在夸赞自己一般,那自豪的模样,让成娇然都为之侧目,不知情的还以为在说他自己呢。
成娇然自然不会去请君如意来帮忙,那等于是把人往阎王殿里送,除非那人真的是周莱,那么也根本不用自己去请,只要一个消息放出去,君如意就得屁颠屁颠的赶来,不但得好好的把他治好,还得给接走。
可是成娇然就认定此人不是周莱,既然不是周莱,凭着自己和叶雨欢的那些仇怨,那就不能去请君如意。当然,成娇然到这个时候,还不是很清楚叶雨欢其实和张云他们的仇恨要比和她的大的多的多。
吴晨子是被成娇然亲自请下山的,所以,吴晨子一开始就对于要诊治的病人充满了好奇。他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能让成家的大小姐亲自出马请他。
对于成家,吴晨子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还因为成家经常到各大寺庙布施结缘,所以,他对成家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不说是富可敌国吧,但在水城这一带,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贾商家,想要高攀他们成家的人排着队的往里挤,就说这州府、县府,哪个敢不给成家人三分薄面,就是御史台大人到了这水城,座上宾客那也得有成家老爷一份。
如今这会儿,不知是什么人,能够惊动成大小姐的大驾呢?
要说这位成娇然成大小姐,吴晨子更是知道一些,她每年都会去‘法严寺’上香、布施结缘,每次供奉的财物堪比皇家贡院。
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但模样出众,才情横溢,就是这行商的头脑,也是无人能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美好的人儿,过了妙龄,还不曾婚配,仍然孤身至今居在家中,奇怪,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吴晨子想到此,睁开眼睛看了看对面的人儿,见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熟了,如此,正好给了吴晨子一次仔细端详她的机会。
吴晨子记得每次成娇然去‘法严寺’进香的时候,他作为师傅最得意的弟子,都会换上袈裟、高绾发髻在一边随候着。只是因为寺庙法纪,和男女之别,吴晨子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成娇然的容貌,如今天赐良机,他正好可以一观何为‘雅致’之容。
成娇然不会武功,又是累极熟睡,自然不知道吴晨子在看她,更不会知道,只因为这一次的所谓的机缘,让吴晨子对成娇然动了凡心。
要说吴晨子此人,也算是仪表堂堂,风流俊雅,三十一二岁的年纪,加之常年参禅礼佛、修养心性,气质上更是超然脱俗、不近红尘。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凡心,就会是生死相随。 到了水城成家,吴晨子随着成娇然直接到了内院她的闺房,这让吴晨子不觉一愣,心中暗自思忖:果然是不一般吗?
行至房中,待看到床上的儒雅男子时,虽然他的脸上苍白无色,额角又有一块疤痕掩了他的俊容,但对于吴晨子,这个不仅是医坛圣手、更是神算子的人来说,一眼就看出,床上的男子绝非是等闲之辈。
“先生请…,”成娇然看着吴晨子站在那里观周莱的面相,说不出的恼怒,这人都命悬一线了,你还在那看面相呢,真是不知道轻重,所以强压怒火,声音有些冷沉道:“这便是请先生医治的人了。”
吴晨子是什么人,自然能听出她口气中的变化,可因为对她的喜欢,又因为心性使然,所以,也不生气。再走近两步,靠到床沿处,斜身坐下,一撩被角,漏出周莱的手臂。
吴晨子按住周莱的脉搏仔细把脉时,时间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成娇然都以为吴晨子是否睡着了的时候,吴晨子才睁开眼睛,放开周莱的手臂,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那一系列的动作,慢的险些让成娇然暴走。
“这人是故意的吧?”成娇然自己问自己。不过有求于人,自然不能给人家多摆脸色,只好强撑着声音问道:“先生,他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吴晨子站好身形,看着成娇然,那脸上的表情,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让成娇然觉得,他快哭了。
吴晨子十岁追随恩师,修身养性二十余载,没想到,今日终于破功了。
“这人根本就没毛病,就是那身上的伤也不过小事一桩而已,”吴晨子大声叫道,他不明白,这成大小姐是有金子没地方捐了吗,非得跑到山上把他请来诊治一个根本就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是因为是太喜欢、太关心了吗?所以才有一点点小事,就花重金大老远的把他这位医坛圣手给请来,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什,什么?”成娇然不淡定了,她看看吴晨子,又转头看看床上的周莱,然后又看回吴晨子,不敢置信的问道:“先生可是没看错吗?可他确实是为了救我,胸部中了一刀,当时大夫就给看了,除非请您来救,否则只能等死。这,这怎么几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呢?这不可能啊,难道是千年人参起的作用吗?”
吴晨子听到成娇然的话也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想了一会,随后又坐回床边,右手按在周莱的脉搏上又重新诊治了一番,结果还是如此。所以,他只好给了一个佛家的说法:“那只能说明,他是被佛祖庇佑,前世积了善因,今生得了善果。”
周莱醒过来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仿佛下一刻只要自己身子一用力,就能从房顶窜出去。
昏迷前的所有事情,周莱都记得一清二楚,昏迷后的最后几天发生的事情,和床边的人说过的话,他也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会这样?不但没事,反而会因祸得福。不过,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既然没有死成,那就借吴晨子的那句话解释一切:“佛祖在庇佑他!”
周莱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个动作却吵醒了床边趴着的熟睡的人。成娇然被周莱弄出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周莱已然醒来,立刻脸上铺满了笑容,并极为关切的伸手把他扶坐起来,还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期间,成娇然问周莱:“感觉如何,胸口处可还疼吗?”
听到成娇然的话,周莱竟忘记了自己在装哑的事情,刚要回话,才发现自己不能言,忽然醒悟,也后怕连连,心惊之余,暗道:“自己果然还是有先见之明,事先服了半夏,否则的话,今日倘若话一出口,不用成娇然去查,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那样,不但不能帮助叶雨欢任何忙,自己还得被成娇然控制住自由。”
成娇然见自己几次问话都没有得到答复,随即看向周莱。见他只是不停的对着自己眨眼睛,在呆愣之余,才想起来他是个哑巴。不过,这些都不能再影响她对周莱的好感,这个好感还真无关乎他救自己一命的事情,完全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与‘周莱’一模一样的脸。
周莱醒后,成娇然又请来暂住在别苑里的吴晨子,请他再次给周莱仔细的诊治一番,尤其是他的嗓子和脸上的伤疤。
经过吴晨子的诊断和治疗后,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周莱还真的可以说话了,只是由原来清亮的嗓音变成了现在的暗哑。至于他的脸,吴晨子给他做了个修补,若说现代人可以整容的话,那么和古人相比,简直是难以入目了。
经过吴晨子的手,周莱尽管没有恢复到以前的俊雅之容,但已然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高贵气质,再加上应他所求,成娇然还特意给他做了个半边银质的面具。面具戴上时,那简直就是一种含着神秘色彩的俊俏。
一切都按着成娇然的想法进行后,她极为满意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儿,尽管她知道这不是‘周莱’,可是,她却愿意把他当作‘周莱。’
“‘林慕周’!”成娇然轻声念着,这是周莱给自己新取的名字,姓是叶雨欢的母姓,慕周,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自此,你就是我身边的人了,你可愿意?”成娇然对周莱问道。
“愿意。”周莱哑着嗓子回答道。
周莱在成府住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身上的蛊毒再没有发作过,而且,自打醒来就非常充沛的体力,和丹田处的那一股力量,让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遇到了奇遇。可是,是什么呢?
周莱当然不知道奇遇是什么,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他都不敢相信会是真的。原本害他和自己的媳妇儿被迫分开的蛊毒,到现在。竟然成了他身体里的助力,帮助他成就高深内力的源泉。
也真是‘佛祖庇佑’!在那乞丐用刀扎进他胸口时,那只蛊正好在周莱的胸口处吸他的心头血,刀子扎进去时,正好碰巧将它扎死,蛊身上的所有毒液,和之前周莱服用的半夏,两种毒碰撞到一起,竟然以毒攻毒的互相解了毒素,这不正是佛祖保佑,上天保佑吗!